他说罢才走到御座前,把润玉从四分之三处推到五分之四处,然后舒舒服服地占了龙椅上大部分空间,翘起了二郎腿。
他屁股还没坐稳,就见他养的苟儿子忽然双膝一跪,一字一句道:“儿臣忝为天帝嫡子多年,一无修为傍身,二无政绩战功,确实难以服众,儿臣……”
旭凤口中发出了极轻的“哼”的一声。
棠樾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他此时已经上头了,根本停不下来,他直直地看向润玉道:“儿臣愿往防风集旧址,寻找修补大阵之法,为父帝分忧。”
……风息一声长叹:“我觉得咱小老弟要被骂了。”
润玉不便直接开口反对。那样便是坐实了他的过度袒护,他在等旁的人开口。
果然旭凤开口便嘲道:“那地方也是你能去得的?本座年轻时与你父帝同去时,还险些丢了性命,你去做什么?给神厄大人添乐子吗?”
棠樾只是跪在那里,俯首叩拜:“愿为父帝母神分忧。”
他话音刚落,席间就有一个人挠着头站了出来,尬笑道:“那个……同忧,同忧。啊小仙的意思是……小仙思前想后,觉着眼下没有战事,军中也不缺人,倒不如陪殿下和神厄大人去防风集旧址走一遭,也好为陛下分忧。”
*
润玉打开岫岩玉案下方的小柜子,从中取出一只塔香。
他捻着塔香,皓腕翻转,火苗温驯而轻盈地绕指攀上,依依偎偎地靠到塔香尖端,在上面蹭出了一缕白烟。
这是与旭凤灵修获得的火系灵力。他静静看着这豆苗大小的一簇火焰,又翻腕压下,开始拾掇书案上本就已放得整整齐齐的帛书。他将这一摞放在了一边,笔墨纸砚塞进柜子里,薄薄的绒毯铺到桌案上。
他看着日头想了想,又掏出一支笔,取出一卷帛书铺在案上。
室内淡淡的甜香已经蔓延开来,一直延入勤政殿的里间,那是天帝忙得回不了寝殿时小憩半个时辰的地方。
把门窗闭拢,锦帘放下,室内顿时一片昏暗,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做完这一切,“他”也就该来了。润玉坐会案前,一半精神还在凝心静气地批改奏疏,一半精神已经随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撩动。
这是他们的秘密。千年婚姻中为数不多的默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条不成文的,甚至并非口头的,仅仅达成共识的约定:
只要旭凤头午去上朝了,下午必然就会来找他。或者说,只有在想找他的时候,上午才会不情不愿地去他旁边坐一个时辰。
“有求于人么。”旭凤如是说。
那你还迟到!
仅仅听着那脚步声,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雀跃,无关情意,直达肉体。就像小凤凰无论怎么乱扑腾,一被他抱进怀里就乖乖地收起翅膀和利爪,他靠近旭凤也会被无形地受到控制。
是这么个词,驯服。
脚步声已到了门口,他已觉得有些燥热,一手阖上书卷,头也不抬道:“旭凤……”
“父帝,我……”
个龟儿子。
润玉麻木地重新把书简打开,翻回刚才看的那一面。并自欺欺人地拿起了笔。
*
“为我分忧。”
一行字写完,棠樾他老爹才提着毛笔,神情不辨喜怒地看着棠樾也不说话,亦无质问之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棠樾最怕他来这个,润玉一向对他是和颜悦色,可一旦他不说话了,那他是真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在堂上太过冲动,龙族今日发难不过是试探,真若逼宫造反,他们还没有这个准备。天后已经多年不曾出手,今日一露锋芒,不减当年,遑论修为深不可测的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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