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2 / 3)

帐挂在银钩,走到榻上,听见窗外有人说话,声音细细窃窃地,“老爷怎的还不醒?别是……”

“别瞎说!”另个婆子打她一下,“老爷是咱们家的天,他要是不醒,就是天塌了,咱们这些人,还不知结局如何呢。”

那婆子又将声音放低几分,满嘴里抱怨,“这皇帝老爷也是,听桓哥儿的意思,是有心向着咱们老爷,那怎么还下旨打他?那都察院也不像样,这样下死手的板子,咱们金尊玉贵的老爷怎么受得住?”

“这些人原也不算什么,你瞧里头这位,竟还睡得着。咱们老爷是为什么挨的刑?”说到此节,那声音倏地拔高了几分,像是故意要叫人听见,“要是有良心,就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得,时时刻刻在床前服侍着,才算对得住人,躲在屋里,只怕天也要降道雷来劈她!”

这声音真格就似道雷,将奚缎云的心劈得处处焦土。她何尝不想去床前服侍?她比谁都想去看看他,可她不敢呀。

怕只怕,灯光无焰,炉火不温,他的眼不会再睁开,将她又拽入那黑漆漆的孤坟里,沉默里,叫碎了一颗心,仍旧天地不应。

她只能躲在这里,缩在榻上,环住双膝,好像是他把她抱紧。愿不损,愁不煞,神天还佑。直躲到陡地人声鼎沸,像是有人在笑,或是在哭,喧声嚷嚷里钻出来一句,“老爷醒了!”

一声将她神魂喊到恨海之外,呆瞪瞪地半晌不能动弹。还是花绸推门进来,笑糊了一脸眼泪,过来摇她的手臂,“娘,大哥哥醒了,醒了!”

晃得她把整片恨海的海水卷回,悉数由眼眶坠落,成了那索债愁眉眼泪。哭了半日,花绸再三催促,她才搽了脸,走到正屋里去。外间榻上坐着奚峦,后知后觉知道了原委,与她眼神尴尬别过。

她也顾不得难堪,打帘子踅入卧房,见两片帐被秋风鼓瑟,奚甯的身影半隐半现,坐在床上,只穿中衣,似一片玉山永不颓倒。

奚缎云怯怯上去,一开口,哽咽得字不连句,“你,你醒了?”

奚甯手上卷着本书,搁在被褥上,望着她笑,“我猜你必定哭来着,果不其然,那双眼睛比兔子还红。过来,叫我瞧瞧。”

他一伸手,像是牵动了背上的伤,蓦地把额心深皱。见状,奚缎云忙自己走上来,站在他两个膝盖间,酽酽看他。一眼就似望不尽的人间,又想望尽这人间,他的耳眼口鼻三千烦恼丝,千年万年都看不过来,只恨不得将他脑袋也扒来数一数,究竟少了几根头发。

他的脸仿佛藏书万卷,写满疮痍的历史,却仍旧在千疮百孔中悬着明月,照着对后世的希冀。

这后世,绿缎缠病腰,愁泪匀瘦脸,活像个新寡似的,逗得奚甯一笑,“我不过一日不醒,你怎的就瘦得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我是死了,你为我哭灵呢。”

说得奚缎云有些无地自容,把下巴低垂着。他坐在下头,将她的神色一览无余,忙抱她坐在膝上,细细安慰,“我猜你必定是在想,要不是你,我何至于遭这一场难?我实话告诉你听,倒不是为你,是为了我之抱负与理想,为了肃清朝野,重树朝纲。先圣曰:天将降大任于……”

“你痛不痛?”奚缎云重新站起来,此刻不想听他那些凌云之志,只想问他,无人关心的那些话。

是了,无人关心他痛不痛,就连他所为的苍生也不关心,他不过是沧海一粟,浪头终将会将他埋没,他所做,不过是为官为宰当做之事。

但幸好,还有她关心。

奚甯忍着痛,横臂圈住她一把纤腰,把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似在笑,或是哭,“痛死了。”

他若哭,奚缎云便忍住不哭了,只是把手指轻抚过他背上渗出来的大片大片的血迹。他有他要守护的万丈山河,而她要守护的山河,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