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测那个深夜,喻想在天台给某两位通电话,喻想说,她病了,能抽空回来吗。
喻念在另一端爱莫能助:“我和老爸还有玲玲阿姨在犹他州滑雪呢,老哥,老妈就交给你了!”
“她想见你。”
喻念不以为意地笑:“怎么会想见我呢,我们一年都见不了几次。”
他明明知道,越见不到的越是想要。
喻国泰接过电话说:“儿子,你妈动手术缺多少钱,老爸打给你。”
他明明知道,彭玫根本不缺钱。
乳腺癌本就是一种情绪病,这么多年彭玫越想越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只留住一个在她身边。还是一块沉默、少言、从小被她处处规训因而变得寡言慎行的冰。
医生说,家属要多鼓励病人,说些好话让病人开心。病人情绪不好,术后恢复很差。
喻想说,做不到。
医生说,你怎么会做不到呢,她是你妈呢。
喻想确实做不到。
整整十几年的母子独处,让他发觉做一个对事冷漠、对人刻薄的“喻想”能给他最好的自我保护。换言之如果他特别敏感温柔,他会过得很惨。
医院希望家属牵着彭玫手喊妈咪加油,为了我。
然而这个家里只有喻念会喊彭玫妈咪。
喻想不可能真的看着彭玫死于术后并发症。他说喻念回来了,然后走出病房,换了一身衣服还有表情再走进来。他知道资深演员彭玫看得出来,彭玫不仅看得出,还默许他鼓励他要求他演得越来越逼真。
喻想到底还是做到了。
其实少年时代他一直想去犹他州滑雪,他也想环游世界。而不是辗转片场,扮演不同的人生。喻国泰从来不喜欢他,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看他的视线像看陌生人,毕竟他已经被彭玫养成这样了又有什么办法。
喻国泰已在计划再生一个阳光健全的女儿与喻念凑成一对龙凤。而喻想只能在首都,像一个极度内向的可怜虫,不得不用一场毫无破绽的演技赢得面试官青睐。
前往机场途中,两人一路无话。车窗大开,大都会寂静无声,夜风吹拂高仿真的金发,喻想单手支窗,不知望向何处。
邹崇山其实想说,我理解你。
就像理解他女儿,小邹同学在学校次次考试倒数,他问祖宗你为啥不努力。小邹同学说,差生突然卖力学不是很奇怪吗。
有时候我们都困在自己的人设里。
只是喻想陷得比任何人都深。
不过喻想也并不需要他的理解。用汹涌的、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热爱打动这个洁癖者的,世界上可能只有一个人。邹崇山说:“我听说你定了明晚的飞机。”
“.........”
这半年,喻想的“私人行程”大幅增加,不仅体现在呼叫转移的电话,还有提早改签的班机。
大明星的行程排得严丝合缝,但时间这种东西,牺牲几小时睡眠,或是个人出钱包机,总是能挤出来的。
有时只是为了在录音室外,困意缱绻地听里面那些写给他的歌。歌声似有似无地回响着。
邹崇山都以为他们私底下已经在谈了。也是今晚才知竺乐对这个Alpha避之不及。
显得喻想像个无法大大方方言爱,只敢用烟雾弹掩饰真心的胆小鬼,以为自己不拖不欠很是体面,回头一看早把爱人越推越远。虽然此刻Alpha只是阖着双眼,闭目养神。
“替我取消吧。”喻想说。
邹崇山沉默半晌:“飞机?”
“嗯。”
看来今晚竺乐几句话确实戳到某人肺管子了。喻想是什么人啊,不要说天裕珠宝的大小姐──看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