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终于从蟹肉的鲜美中回过神来的萧月音,刚放下筷箸,韩嬷嬷已然到了她耳边,低道:

“方才在阏氏那里说话的人,便是奴婢先前跟公主提过的曹彪,与奴婢一同处理潘素一事的人。此人极为机敏可靠,花样又多,应当与王子母子二人是旧识。先前有好一阵不见他,奴婢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想不到今日又见。”

萧月音回过神来,并未对韩嬷嬷所述小事回应。

毕竟,她终于想起来,裴彦苏与奥雷口中的“新罗”,是大周的附属、远在海外的小国。

不知裴溯母子在幽州时对她隐瞒此行目的地的原因为何,萧月音思及还未出发起便已存的忐忑之情,不由心生感叹

直觉虽准,可是此行新罗必然耗时良久、完全打乱她与萧月桢交换一事的部署,她除了随裴彦苏同行之外,似乎找不到理由留在直沽。

都怪裴彦苏在奥雷面前托大,将她这个公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她被架上了高位,只能按着他所说的那般去做。

是以,并不热络的宴席结束、回到房中时,萧月音心里仍旧有气。

“公主对微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心中的气郁结难舒,是会变老变丑的。”裴彦苏后来饮了些小酒,与她二人独处时,便多了几分风流恣肆。

“本公主问你,”萧月音当然不放过他低姿态的模样,高拿高放:

“新罗为大周附属国,自大周开国至今从未动摇过臣服之心。为什么好端端的,我们要漂洋过海去新罗?而且,你与母亲在出发前,也完全没有向本公主透露,这又是为何?”

“微臣早就说过,公主金枝玉叶,不应为这些俗务操劳。”裴彦苏起了身,先深深看了正生着闷气的小公主一眼,才继续轻描淡写说道,“单于特令,此次去新罗不为政事,只想做做生意。公主你说,还不是俗务?”

萧月音樱唇凝住,想起他在奥雷面前的那番夸口,心中漾起一丝不妥,却颇抓不住要害。

“而且,为了低调行事,你我也将隐去身份,只扮作寻常北地商人,要委屈公主一些时日了。”言语间,他已来到她身前,微醺的身姿倾覆,连轻言细语都沾染了淡淡酒气:

“母亲点了名,静泓师傅也要同去,难道公主不想和微臣一起,就当是漂洋过海,去新罗玩上一趟?”

萧月音的鸦羽长睫微颤。

他最前面的几句话,倒让她终于抓住了要害

既然只是寻常商事,那么她这个金枝玉叶,完全可以不用与他们同赴新罗。

但后面几句话,又让她把拒绝之语,生生咽了回去。

有静泓和裴溯同行的旅程,听起来也没那么难耐了。

她因为他的话而面色缓和,自然也落入了裴彦苏的眼中。

“只是到了新罗,微臣也不能再如此称呼公主了。”男人说话的尾音,有淡淡的遗憾之意,“须得换个叫法。”

“嗯?”萧月音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蒙住。

“以后,微臣唤公主,‘真儿’,何如?”墨绿色的眼眸里,温柔满溢。

可是,

萧月音堪堪舒展的心头再次抽紧,头皮也骤然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