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能贝芳这种漠北人,不知道隋嬷嬷身份的细节,毕竟“细作”是漠北来的,由他们来谴责,着实有些奇怪。

当着贝芳,她不可能承认自己不是萧月桢。

“看公主这样,似乎还不知情,”一旁的裴溯见萧月音怔忡,又接过话来,“也是,公主昏睡了一日一夜,戴嬷嬷她们怕公主受不了这样的刺激,选择暂时瞒下公主,做得很对。”

“阏氏明察,公主身子本就刚刚恢复过来,奴婢也是担忧公主接受不了,”戴嬷嬷回话,“公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隋嬷嬷在哪里,奴婢便自作主张先搪塞了过去。”

“永安公主,别来无恙。”见公主的杏眸里并未露出惊惧之色,大嵩义心头一乱,说话时最后的尾音,也带着丝丝嘲弄。

萧月音一动不动,只保持着同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

与当初在渤海国西京时相比,大嵩义明显衰颓了太多。过去他如日中天,萧月音等人在他的手上,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如今他连连失败,身上的恢弘气势也早已东零西落,就连他那鼻梁上左右横贯的骇人刀疤,也是厉色渐衰、疲态倥偬。

越是这样,便越能说明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萧月音虽然从前长在佛寺,并无半点临机处变的经验,可是“归师勿掩,穷寇莫追”的道理,她还尚且懂得。

不可以激怒大嵩义,激怒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必须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量拖长时间,在这个木屋里待着,裴彦苏可能会找到她。

“你不害怕吗?”就在她努力镇定的当口,大嵩义眉头紧皱,又忽然问道。

萧月音微微舒了口气,这才又迎上大嵩义的视线,小声说道:

“害怕……我自然是害怕的,陛下神威天降,丝毫不减当初。”

这样违心的夸赞,自从张翼青节节败退之后,大嵩义也从高王后那里听来了不少,听得他厌烦不已。

可是也许是他垂涎永安公主的美色已久,同样的话,从公主的檀口中说出来,他不但没有烦躁,反而更添了一股自信和自得。

也就是这样的盛世明珠,从小眼高于顶,不会将阿谀奉承当做谋生的本领。

是以,公主的夸耀都是由衷的,他这个渤海国人心中永不言败的大英雄,眼下也只是短暂折戟,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

“陛下乾坤在握、微福由己,想必昨晚漠北王廷之中的风云际会,陛下你才是幕后之手吧?”萧月音屏住呼吸,每说一个字,都斟酌再斟酌,仔细再仔细:

“其实在收到陛下投来的密信时,我便猜到了,那应当是陛下的手笔。后来,昨晚在宴席上,格也曼拿出那章盖有我与陛下两人私印的字条时,我更能确定。”

“公主既然猜到了,又为何要那般行事?”大嵩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这样说,一是映证了自己的猜想,二是说明了昨晚王廷里发生的一切,大嵩义都了如指掌。

想到这些,萧月音一阵后怕。

虽然昨晚她因为心中惴惴一直紧跟着裴彦苏的步伐,大嵩义找不到可乘之机;可是今日裴彦苏早早出了城,她又乔装去找了静泓,这期间,随时都有可能被大嵩义这样掳走。

也不知大嵩义是否听到了她与静泓的对话,若是听到了,一定能猜到,她根本不是萧月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