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按说在军营里卖命的人,就算自己不好这口,总免不了出去应酬,尤其是庆功宴论功行赏之后,同袍间少不了推杯换盏,也好加深下情谊,而他这个时候基本都躲在帐外。一开始大家以为他不胜酒力,也不勉强。直到有一次军中主将亲自敬酒,让他连干了三碗西北烈酒烧刀子,才知道他平时藏拙了。
这第三怪,陆展从军多年,大战小战加起来,也攒下不少军功,按说封赏应该不少,买个大宅再置点家业绰绰有余了,他却始终和老母、兄嫂挤在一个不大的二进小宅子里低调过活。
尽管如此,陆展其人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加上他本人也聪明上进,知情识趣。时间久了,大家对他不娶亲、不喝酒、不置业的怪癖也就见怪不怪了。
陆展自己却知道,他的确不同于常人,常人哪有死而复生的。
确切说,他是打13岁上又重活了一回。
陆展上辈子死的时候25岁,说来可笑,他躲过了战场上的刀枪剑戟,在夺嫡的斗争里也选对了阵营,却因为自家后院失火才丢了性命。
这火不是烧火做饭的火,而是怒火冲天的火。
上辈子陆展17岁从军,20岁上娶妻,24岁在上京做了禁军侍卫,死的时候膝下有1个儿子1个女儿。他先时自以为妻贤子孝人生无憾。直到有一天他和同僚饮酒回家后看见妻子和她的表兄衣衫不整的从床上连滚带爬跌下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当时他因多饮了几杯,气血上头,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顺手用手中的佩剑刺穿了奸夫的胸口,还没等回过身责问相伴多年的妻子,就被身后的人用桌上的酒坛砸昏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锁进刑部大牢,死者的亲姐买通了刑部主事,他被判处秋后问斩。
其间,他的发妻来看过他一次,哭诉他从来不知她独自守在家中的苦楚,还说会将儿女好好抚养成人。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死不可怕,但等死的日子却难熬,从春到夏,又从夏到秋,阴森的牢房里长满了绿苔,每天的饭食里散发着霉臭,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死水一般的寂静。
偶尔也有重案要犯或是濒死的囚徒被收押进来,对他而言,不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就是些被吓破胆的疯子。直到,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后生被关在了他对面。
后生叫做青牛,看上去也就十□□,据说是失手打死了人,死者还有官身。陆展不禁猜想,这后生怕是也活不成了,但是没过多久,青牛被放了出去。救青牛出去的人,陆展至今还记得她的样子。
那是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当然像是陆展所在的死牢是见不到光的。陆展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养神,对面的臭小子终于不哭了,他得好好睡一会。
牢房里光线不好,人的听觉就会变得更敏锐,牢头腰间的钥匙在他走来走去的时候会撞击着发响,牢门打开的时候会发出吱嘎的声音。
陆展睁开了眼,他没听错,对面牢房进了人,仔细一看,还是个身材窈窕的女人。他视力奇佳,早先在军中还做过斥候。
对面那女人正用沾湿的手帕替青牛仔细的擦脸,接下来又替他擦了手,然后从她拎进来的食盒里取出了一个瓷瓮,取出一只空碗倒上了水。
陆展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清水在这牢房里可是稀罕物。
那女子看青牛喝完了水,才从食盒里又拿出来两样小菜,一碗稀粥,一边看青牛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絮絮地安抚他,她说,用不了几天,就会救他出去。
陆展哂笑,进来这里的人,有几个能囫囵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