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皱了下眉,终是抬手压下了幕僚。
“谅你将死,”李莫一脸怜悯,“继续吧。”
梁知追神色不变:“姑父可向叛军假意许下好处,以此与叛军约定攻城。然而约定是一方面,叛军之所以围城至今,却迟迟未有动作,无非是畏手畏脚、举棋不定,若要逼迫叛军,必然就需要一股推力,让他们以为自己已被京城判为不赦之罪,与京城结仇。想要活下去,就只剩与您结盟、并展开攻城这一条路。”
李莫挑了挑眉尖:“‘让他们以为’?”
梁知追缓缓闷下一口血腥,缓声道:“不出今晚,我或许就会没命。姑父运筹帷幄,想必在叛军中也有可用之人。届时只要派人威胁,说梁家之女死于叛军之中,姑父势必就有了做文章之处。我虽不受家中重视,但外界多半不知,叛军更不会知道。到时只要造势对其声称梁家受太后及天家青睐,而死的是梁家备受宠爱的唯一的嫡女,且与京城太子已有婚约……或者与谁有都无所谓,只要让叛军认为与京城结仇既可。另一思路,以姑母为名,表达您对他们害死梁家女的追究,但若是他们愿意结盟、攻城,此仇便一笔勾销。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我见识浅薄,胡说一二罢了,具体如何执行,相信姑父及帐下诸位大人自有一番完善考量。”
李莫与为首的幕僚对视一眼,后者一点头,出去叫帐下幕僚紧急商议。
“此等胆识与见识谋略,”李莫轻飘飘道,“做个女子正是可惜了。”
“无甚可惜。”梁知追微微抬起下颚,“这不就让姑父从此见识到,世间女子也可以有像我这般有勇有谋者能成大事者么?”
李莫一愣,不禁失声一笑。
“还真是一夸就能上天。”他叹气道,“你还有什么所求于我吗?比如照顾你梁家人?还有照顾谁?”
“梁家日后又成天子舅家,”梁知追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丰衣足食足矣,继续做个混吃等死的‘贵’就好,‘权’就不必了,着实没什么可照顾的。至于其他的……知追不才,说来羞愧,活一辈子也每个记挂的人。”
记挂担心之人倒也不是没有,无非就是今期罢了。
然而她看得清,李莫和颜归和颜可这只是在不涉及利益的情况下。梁知追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暴露严今期的存在,就连方才叙述始末,她也刻意隐去了医馆送药那一段。
梁知追继续道:“姑父好意,知追心领。若有所求可否在前往叛军阵前,给我个痛快?”
李莫转头让亲兵递过一个药瓶,抛给梁知追:“你这孩子罢了,一路保重罢。”
“多谢姑父。”梁知追一边随口说,一边“啵”得一声拔开瓶塞看进去。
待看清药瓶里的东西后,梁知追:“……”
又是丸子。
她又要再吞一次口感如刀割的药丸。
梁知追没有多犹豫她将药丸倒在手心,眼睛不眨地仰头吞了下去。
从撞见邢韧秘密到现在她二次吞下毒药,这一切的事情充满了偶然与意外。可在所有她能改变的转折点上,她都清晰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值得懊悔或犹豫的呢?
只是,这个过程比她想象的更加痛苦。
她感觉胸腹像是被灼烧一般,仿佛有人拽着她的脾胃拉扯,而肺部更像是被化成了千疮百孔的硬石,在她不断的呼吸中,气管便像下一秒就会被拉扯破裂,碎成齑粉。
梁知追变成了一具魂魄。
她飘上虚空的那一刻,顿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生前认识的人、经历的事都仿佛隔了一层雾气,挥之不去,片刻后又重新聚拢来,湿漉漉地蒙在她的眼前,就连半柱香前的发生在齐王帐内的言语对话,也给她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