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能平安顺遂的长大,都不容易。”说到这儿,梁知会却罕见地顿了一下。

她想起了方才屋内,那个躺在塌上、身躯凉掉的女人或者说,那其实是一个比她年岁还小的女孩儿。

“外人加诸己上的恶意便足够巨大,世间加诸这一生的桎梏便足够坚硬。何苦再互相为难?不如在独行的路上互为帮扶,莫要将对方视为竞争对象、视为对手不许再为了这些赌气吵架,说的就是你们俩!”

好了,这里又像一头暴躁炸毛还护崽的狮子。

奈何有些话她今天非得说出口不可,只得无奈地继续。

“想出山吗?”

草环几乎要把头埋到胸前:“我想。”

圆石赶忙接道:“我也想。”

草环:“我想去京城……我想像严大夫那样京城有最好的医馆,我想和严大夫走一样的路!”

梁知会听到严今期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

夜色掩映下,梁知会脖颈侧的湿润和冰凉无不映证着,这是一个满含自嘲与晦涩的苦笑。

圆石还在接话:“我也,我也是!”

“好志向。”梁知会没什么诚意地敷衍了一句,只觉心里毫无波澜,“不过恕我直言,你们连这道山就走不出去。”

梁知会一说完,就感觉到严今期又戳了她一下。

“怎么会?”草环声音发紧,“他们不同意,我们也可以自己偷偷走出去……”

梁知会轻笑道:“你见过谁走出去过吗?你们这村里?还‘偷偷’走出去?今天那个产妇认识吧?她多少岁就嫁人了?你们觉得自己距离被逼迫成亲的那一天还剩几年?你们还有几年好跑?你们信不信,一旦你们表现出想出山的意图,捆在你们身上的绳索只会越来越多我明确的告诉你们,几、乎、不可能。”

草环失神地跟在她后面走着,圆石却问道:“那我们今天就和你们一起走!”

梁知会只叹气:“你开玩笑呢妹妹?你多大?我和严大夫谁能负起这个责任?再者,你当真觉得自己敢跟我们走,敢直接独自面对山外的世道?”

圆石听不进去,已然开始想象以后的日子:“我们能干活,我们可以帮严大夫打下手!我们不挑吃穿,能活着就行……”

草环却问道:“那……那我们可以怎么办?我们以后怎么出去?”

“我是神棍,却不是神明,算不出所有人的路。”梁知会道,“唯有自求多福,见机行事罢了。学好医药,在村里打响名头,借着采办的由头跟车出山?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吧。”

没人再吭声。

草环和圆石不知道自己前路何方,梁知会与严今期又何尝能说出别人的未来。

圆石:“我……”

草环拉了下她:“别说了。”然后冲梁知会道:“我们帮你们收东西。”

梁知会背着严今期进屋,将她放在塌前,然后再一次被严今期拽住了袖子。

严今期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让梁知会一时不敢抽身。

屋里屋外的一切还是如白日一样。她白日离开去找李氏前,屋里窗户关着,桌上搁着没写完的药单,还有混乱的待煎的药材,现在依旧散了一桌,被月光镀上一层模糊的虚影。屋外烧着的药炉早凉了,整齐地罗列成一排,被夜里的温度冻得如同一块冰坨。

夜色下,严今期的发丝从梁知会的指尖穿过,静静地垂在她的背上,在月光映照下带着微润的光泽。

这一幕何其熟悉这几日来,始终萦绕在梁知会脑海中的那一夜的景象,逐渐和眼前的现实重合,与此同时在她脑中响起的,还有严今期那夜的低语

……

对不起。

能陪我一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