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
突然间,那条鱼尾缓缓如蛇一般拖动着,稍微移开了盘系缠绕紧密的鳞尾,在水箱里晃出气泡与混混水音。
一片昏暗的水中,有一只反着幽蓝绿光的眼睛,从那深深错错的畸形鱼尾中看向卡泽勒。
银发的青年此刻连呼吸都停滞了。
卡泽勒丝毫感受不到害怕,他甚至被那双异样鬼魅的绿瞳蛊惑了一般,从椅子上站起来,迟疑地靠近水箱。
但奇妙的,卡泽勒心中没有一丝一毫被这异种蛊惑出的贪念,恶欲与邪望,黑肤青年那纯净的银色眼中,只有宛若朝圣般的敬畏与胆怯。
银发的奴隶小心翼翼靠近,就在只一条手臂距离时,双尾的人鱼都没有任何动静,它只是在幽幽的黑水中静谧地看着他。
明明灯光昏暗,水质混杂,但卡泽勒就是能在这些阻碍中看清那双正平静看着自己的绿眼睛。美丽,绝伦,并且不拒绝他。
卡泽勒仿佛被允许进入了从未踏步过的教堂,尽管船舱狭小破旧,潮湿带着鱼腥;可卡泽勒对着锈迹斑斑的水箱跪下去时,动作缓慢而坚定,带着一种异常静谧的真挚诚恳。
他不为异种所展现出的鬼魅所动,只想如第一次见到白石神像时那般,轻轻的,卑微的,献上自己的祈祷。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
请您垂怜于我。
卡泽勒在水箱前慢慢跪下,他就像一个生涩又笨拙的信徒,古里古怪的学着自己看到过的祈祷姿势,把最崇敬而渴望的自己表露出来。
然后,卡泽勒从自己怀中的钱袋拿出了13枚金币,他把金币放在一个擦的十分干净的木酒杯里,朝水箱边缘推了过去。
13枚。
是他从加入怪奇马戏团以来,十年,十五年?他都快不记得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加入这个地狱。但他将自己在地狱中所得到的最好的,也是常世人类眼中,最值钱的东西放在了水箱前。
像久久跋涉终于抵达圣所的跛脚奴仆那般,将闪闪发光的珍宝献上。
卡泽勒说:“请垂怜于我。”
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总是会有细微的吱呀声。起初,卡泽勒只能听到船的声音,还有油灯把手轻轻摇晃的咯吱声,他一直低着头等待了很久。
直到船舱内高高的狭小窗户里透入了鱼白的天光,卡泽勒都没有听到过第二个声音。
他其实不觉得失望,卡泽勒多年来接受遭遇过的拒绝数不胜数,这一点其实不能让他太过伤心。银发青年只是想着,没关系,离抵达海岸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还能够陪伴在神迹的身边。
就当卡泽勒微微垮下双肩,膝跪着往后退,低着头小声的诉说自己将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