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被砸伤的人却善良地为行凶者考虑着,可见表妹心性之纯善。
薛赜礼怔在原地久久不语。
苏莞丝觑见外头夜色渐深,便朝他敛衽一礼道:“天色已晚,莞丝就不打扰大表哥休息了。”
说着,也不等薛赜礼说话,这便施施然地转身离去。
她走得太干脆,仿佛对身后的薛赜礼一点留恋都没有一般。
苏莞丝的背影被皎洁的月色照映着,清清弱弱得钻入无边的夜色之中,只留下几圈婀娜的涟漪。
薛赜礼立在原地望了许久,直到苏莞丝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眸光。
愣了几息,他才拿出了苏妙嫣送来的诗作。
无论是苏家覆灭前还是覆灭后,苏妙嫣的才情都傲视整个京城的世家贵女。
从前薛赜礼很是钟情着苏妙嫣的才华,总觉得她腹有诗书气自华,与那些只知首饰衣衫的庸脂俗粉不同。
若苏妙嫣将自己对薛赜礼的思念寄存于诗作之中,正中他下怀,想来必能轻而易举地打动薛赜礼。
可此时此刻,在薛赜礼瞧清楚了苏妙嫣诗作中的字句后,那张俊朗的面容里却不见丝毫喜悦,有的只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烦。
诗作的上两句为“魂眇眇而驰骋兮,心烦冤之忡忡”(出自庄忌《哀时命》),下两句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出自王国维《人间词话七则》)
这是苏妙嫣第一次将自己对薛赜礼的思念写在诗作中。
薛赜礼却只盯着前两句诗句瞧,他端详来端详去,只从这两句里品出了苏妙嫣在伸冤的意思。
她为何要伸冤?那日分明是她用茶盏砸了表妹,如此蛮横跋扈,与那目中无人的丹阳县主有何区别?
思及此,薛赜礼的脸色又冷了一冷。
他想到方才苏莞丝还在为苏妙嫣说好话,并让自己同情一下妙嫣的处境,可苏妙嫣却没有半点悔改之色,做了错事还不肯承认。
薛赜礼不可自抑地对苏妙嫣生出了些失望之意。
苏家覆灭,她纵然可怜,却也不能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恨发泄在无辜的表妹身上。
若要论可怜,表妹不仅出身不如妙嫣高贵,父母双亡后还要靠着针线活来挣扎度日,她一个年幼的女孩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嘲笑与讥讽,才勉强活到了今日。
最难得的是,表妹在如此悲惨的经历之下,依旧怀着一颗良善之心,如生生不息的野花般坚强地活着。
不知不觉间,薛赜礼已将这诗作压在了墨砚之下。
长夜漫漫,他没有赶去葫芦巷的意思,只是拿起没有处理好的公务,继续秉烛夜读。
*
翌日。
苏莞丝醒来后照例涂了玉容胶,云枝去大厨房取来了早膳,正巧碰上了冬儿,套了不少话回来。
“姑娘。”
云枝喜意洋洋地走进内寝,都顾不上摆膳,就笑着说:“昨夜世子爷当真没有去葫芦巷。”
苏莞丝停下了对镜梳妆的动作,姣丽的面容里没有惊讶,只有恰到好处的欢喜:“她还是棋差一招。”
“她”指的当然是写诗求薛赜礼原谅的苏妙嫣。
云枝知晓她家姑娘聪慧,顿时骄傲地说道:“世子爷说不准是心悦上了姑娘,彻底厌弃了苏妙嫣。”
否则,为何她家姑娘去了一趟世子爷所在的外书房,世子爷就消了去葫芦巷的心思呢?
苏莞丝却摇摇头,拘谨着神色道:“说这样的话还为时太早。”
云枝点点头,伺候着苏莞丝用了早膳后,便陪着她一同去了荣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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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已听闻了丹阳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