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丝便放轻了脚步,立在翘头案前端详了他片刻。

许是伏案久了累了,又许是察觉到了书房内多了个人的存在,薛赜礼抬起头,猛地撞进了苏莞丝凝着温柔的杏眸里。

“表妹是何时来的?”薛赜礼十分惊讶地问道。

苏莞丝嫣然一笑,走到桌案前,将这两日赶工缝制出来的香囊递给了薛赜礼:“这是我给大表哥缝制的香囊,还望大表哥不要嫌弃我针线粗陋,收下这份心意。”

她目光盈盈,里头仿佛潋滟着最纯澈的殷切,那柔中带着央求的语调,让人无法拒绝。

况且苏莞丝还在说完这话后添了一句:“那日大表哥在县主府为我解围,这是莞丝的谢礼。”

有了这说辞做借口,薛赜礼立时应道:“那我就收下了。”

他想,表妹本就是知恩图报之人,他若是扭捏着不肯收下来,反而让表妹心难安,倒是不美。

收下香囊后,薛赜礼忍不住细瞧了一眼香囊上的针线。

与苏莞丝的谦辞不同,她亲手缝制的香囊针线严实、针脚细密,上头的墨竹纹样也是栩栩如生,十分精巧。

京城的世家贵女们大多都会学习女红,可也只是学些皮毛功夫而已,没有一个人的绣工能如苏莞丝这般精巧。

薛赜礼反复瞧了眼香囊,赞道:“你这绣工,都能与尚衣局的绣娘们比一比高下了。”

苏莞丝却淡淡地笑了笑,道:“大表哥谬赞了。”

这时,冬儿拿着茶盏进屋来给苏莞丝与薛赜礼斟茶。

说了一会儿话,薛赜礼也有些口渴,这便先抿了一口。

苏莞丝则拿着茶盏迟迟不喝,等薛赜礼喝完茶,将茶盏搁在桌案上后,她“不小心”手一滑,手里的茶盏脱落,一杯滚烫的茶水便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薛赜礼一惊,下意识地问:“你没伤到手吧?”

苏莞丝脸色一白,将自己的手往后缩了缩,朝着薛赜礼扬起一抹勉强的笑意:“我没事,大表哥不用担心。”

可她这副奇奇怪怪的模样分明就是有事。

薛赜礼立时从扶手椅里起身,高大英武的身躯遮住了烛台的光亮,转眼间,他已来到了苏莞丝的跟前。

“把手拿出来我瞧瞧。”薛赜礼语气冷冽,带着些不容抗辩的威势。

苏莞丝迟疑着将柔荑拿了出来,指尖却紧紧蜷缩着,不让薛赜礼瞧个仔细。

薛赜礼有些不耐,便伸出手强硬地掰开了苏莞丝柔荑。

这一掰,就让薛赜礼瞧见了苏莞丝十个指尖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他顿时大骇,问:“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苏莞丝瞥了一眼薛赜礼手里的香囊,低下头默然无语。

薛赜礼也意识到了这些伤口是苏莞丝做绣活时留下来的,可见绣工精妙的背后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的心猛地一紧,脱口而出道:“下回别给我做香囊了。”

若一个香囊要让表妹费这么多心力,将手指伤成这副模样,薛赜礼宁可不要。

不想苏莞丝听了这话,却有些心急地解释道:“这不是香囊留下来的伤痕。”

闻言,薛赜礼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不得已,苏莞丝只能继续说道:“当初父母死后,家业被大伯和二伯抢去,为了凑够来京城的盘缠,我只能多做些绣活换银子。”

寥寥几句话,却说不尽苏莞丝在失去父母后所遭受的苦楚。

甚至在说到往日的痛苦时,苏莞丝还能扬起一抹甜甜的笑自嘲:“将来我若是嫁不出去,便去做个绣娘,也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薛赜礼一怔,将女子清丽悦耳的嗓音听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