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恻恻地盯着史依兰,一字一句地逼问:“这一整日,只有你一个人去过葫芦巷,不是你下的药,还会是谁?”

盛怒之下的薛赜礼没了往昔的温润清朗,神色乖张暴戾,只是端坐在扶手椅里,浑身上下却如笼罩着狂风骤雨般阴森可怖。

史依兰本以为是自己剽窃苏妙嫣诗句一事东窗事发,没想到竟还牵扯到了绝嗣药一事上。

她并没有给苏妙嫣下绝嗣药。

刹那间,她稳住了心头的慌乱,答道:“回大表哥的话,昨日我的确是代苏家妹妹去葫芦巷看望妙嫣了,从前我们也是闺中密友,她落魄成了这副模样,我自该去瞧瞧她才是,只是我断断没有胆子给她下药,也绝不会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来。”

史依兰抵死不承认,也让薛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她心想:兰姐儿还不算太笨,这后宅里不仅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有很多,害人后脱身的法子更是不少,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再将脏水泼到苏莞丝身上去,这事就能糊弄过去了。

“若不是你,莫非是哪里冒出来的鬼神不成?”薛赜礼讥讽着开口道。

薛老太太轻咳了一声,接过了话头:“并非一定要是鬼神才能做出这事来,礼哥儿,你方才不是说了,昨儿该去葫芦巷的人是丝姐儿,最后去了葫芦巷的人却成了兰姐儿。”

她话音里捎带上了两分笑意:“说不准是丝姐儿起了暗害旁人的心思,先起早赶去了一趟葫芦巷,给你的妙嫣下了毒后,又花言巧语地哄骗了兰姐儿,让兰姐儿赶去葫芦巷做她的替罪羊。这样的手段在内宅里并不少见。”

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语让薛赜礼倏地蹙起了眉头。

跪在地上的史依兰却好似听见了救世佛音,她立时应和道:“老祖宗说的没错,都是苏莞丝哄骗了我,威逼利诱着让我代她去葫芦巷陪伴苏妙嫣,她不不仅给苏妙嫣下了绝嗣药,还想栽赃于我,我……我一时失察中了她的计,请大表哥明察秋毫。”

不知怎的,面对薛老太太与史依兰联合着给苏莞丝泼脏水的行径。

薛赜礼不由地想起那一夜在荣禧堂,苏莞丝泪意涟涟地提起自己娘亲的模样,那一双纯澈似小鹿的杏眸,揣着无尽的思念与懊恼。

他心里不信苏莞丝会做出如此阴险狠毒之事来。

“礼哥儿,你意下如何?”薛老太太见薛赜礼沉默不语,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将他说动了,问道。

薛赜礼猛地抬起头,迎上薛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判案要讲证据。现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史氏,与苏家表妹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苏家表妹性子怯弱良善,想来并不会做出这等阴狠之事。”

这话如一剂猛药扎在薛老太太的心口,她已许多年没这般动过怒,只见她重重地拍桌而起,指着薛赜礼问道:“小门小户的出身,谈什么怯弱良善。我金陵史家是百年煊赫大族,族中嫡女自小识文断字、受圣贤教育,难道就能做出这等阴险狠辣之事吗?”

屋内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嬷嬷们想开口打圆场,未开口之际,听见冬儿在外头廊道上唤道:“苏姑娘来了。”

月华阁离薛老太太的院落有一刻多钟的路程,可苏莞丝却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赶来此处。

冬儿惨白着一张脸,路过云枝时小声说道:“千万要小心。”

云枝不明所以,先跟着苏莞丝走进正屋。

一进屋,苏莞丝瞧见薛老太太震怒,史依兰跪地,薛赜礼恼火的模样,便知晓绝嗣药一事已东窗事发。

整个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是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害怕模样,仿佛是山雨欲来,人人自危。

她却缓缓走到屋子中央,跪倒在地向薛老太太行礼:“丝儿拜见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