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却别过头,一脸的愤愤不平:“世子爷不在京城的时候,大奶奶受了多少委屈,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好不容易等到了世子爷归来,没想到他非但不护着大奶奶,反而还让大奶奶受了更多的委屈……”
思及此,云枝忍不住红了眼眶,冬儿忙劝哄道:“好了,我的小祖宗,快别哭了,肚子里的孩子可经不起你这么伤春悲秋。”
云枝这才止住了眼泪。
翌日一早,冬儿去外书房伺候薛赜礼的时候,就半遮半掩地将这话说给了他听。
薛赜礼愣了好半晌,俊朗的面容里辩不出喜怒哀乐来。
冬儿低着头,察觉到书房内越来越冷凝的气氛,他哭丧着脸道:“爷自己要问奴才,问了又生气。”
“谁说我生气了?”冷不丁地,薛赜礼蹙眉问他。
冬儿抬起头道:“爷不生气了?”
明明这段时日薛赜礼因与苏莞丝冷战的缘故,心情极差,无时无刻都是一副冷意凛凛的模样。
外书房伺候着的小厮们当差时都格外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生怕惹了薛赜礼不快。
此时,冬儿壮着胆子打量着薛赜礼,果真见他目有忧色、面染郁郁,与前几日的愤怒模样十分不同。
他愈发好奇,问道:“爷是不生大奶奶的气了?”
薛赜礼被戳中了心事,有些恼火,可这心事埋在心里他久,无人倾诉后实在是苦闷。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与冬儿倾诉着:“起先我是生她气的,也不想见她,更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错付了。可如今她也生了我的气,不肯见我,更不许我在松柏院里过夜。我心里……我心里竟然很高兴……”
冬儿不解,忙问:“爷在高兴什么?”
薛赜礼琥珀色的瞳仁里掠过些痛快的欢喜。
话到此处,他的嘴角都勾出了几分笑意:“我高兴,是因为她在乎我。谁会为了个不在乎的人如此动这么大的气呢?你家大奶奶心里是在乎我的。”
冬儿听了这话,破天荒地沉默了许久,才道:“奴才说话不中听,先给爷告罪了。”
薛赜礼抬起眸望向他。
冬儿便道:“爷陪着太子去西北的这段时日,大奶奶在府里可谓是腹背受敌。老祖宗和太太要么让她立规矩,要么就是变着花样地磋磨她,当真没有一日是消停的。换了别家的贵女,早就受不住讨回娘家,再不济也得大闹一场,可大奶奶呢?却依旧孝顺尊敬着长辈们,受了再多委屈也没有向您诉过苦。”
薛赜礼不语。
冬儿便继续说道:“世子爷上回说大奶奶的本性并不是个柔善单纯的人,奴才却觉得这事不打紧,大奶奶本性如何真的重要吗?她在人前人后都是如此妥帖柔善,待长辈们更是尊敬孝顺,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爷当真不必在乎。”
话音刚落,薛赜礼便道:“这一点,我早想通了。”
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苏莞丝的本性如何,而是她的真心。
若苏莞丝对他的爱是真的,哪怕她为了嫁给薛国公府撒了再多谎,使了再多计谋。
薛赜礼都不在乎。
说了一会儿话,他也有些累了,便屏退了冬儿,独自靠在扶手椅里翻阅着苏莞丝亲笔写下的手札。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品读这手札时心头涌起的感动与欢喜。
那时,他被苏莞丝澄澈又猛烈的爱意所打动,发誓要给她一个名分,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如今再瞧这手札,薛赜礼心里觉得讽刺的同时更忆起了那藏着汹涌爱意的回忆。
以至于,他心潮起起伏伏不平,心头掠过千愁万绪,一时恨她,一时又爱她,一时怨恨她,一时更埋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