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片不见日光的干裂土坡上,盛开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花,状若蝶翼,绽放时若凋零之势。
将欲行道:“我曾经慨叹如果有一种花,不必受日光照拂也能盛开多好。后来我想,既然我学过草木之术,理当全力试一试。”
啼野凝视着那一片花,问:“它们只开在黑暗里?”
“非也。”将欲行道,“它们能开在任何地方,只是不必追随太阳。”
啼野蹲下身,摘了一支蝶状的花。
他问:“师哥,这种花叫甚么?”
将欲行凝视着他的背影,道:“蝴蝶梦。”
5.
寒来暑往。
将欲行栽的蝴蝶梦越生越多,开了漫山遍野。
众人以为蝴蝶梦易生根,长势好,才会开了这么多地方,却不知这种花尤为脆弱,花期相当短暂。将欲行耗了许多心思,才让它们开到濯剑池的山坡上,到啼野常去的地方。
凤蛊的天总是紫藤色,几只长着双翼的鯥在云层里翻滚,鳞状的云有如涌起的波涛。
七百多年来,啼野第一次留意凤蛊的天空。
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的缘故,连云都显得大了许多,漫天漂泊的云映在他眸光里。
他道:“师哥,你以前问我,为何老师让画山水,我却交了一张涂满墨的纸。”
将欲行放下剑,看向他:“是,但你一直不曾回答我。”
“因为我出生的地方,山水就是这样。”
“天地乾坤都是黑的?”
“都是。”
“你出生在哪里?”
“无问天。”
“无问天是哪里,一点光也没有么?”
“没有。”
啼野第一次提起他的故乡,尽管凤蛊学生早在背地里讨论了许多回。
将欲行七百年前在门口第一眼见到啼野,就也想过这个问题,不知是何方来的少年,身上竟会如此的寒,寒得几乎要把在场的人冻伤。
一阵暖风无端从啼野身后吹过,如一席若有若无的怀抱。
将欲行道:“没有光就会寒,畏寒的人就会难熬。可是充满了光又会热,怕热的人也难熬。最舒适的地方,其实是光与暗混在一起的地方。”
啼野回身,笑问:“师哥这句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将欲行一顿,说:“说给我们两个人。”
几十年后,又逢凤蛊万物庆宴。
大家依旧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土里凿了一条浅浅的沟,弄起了曲水流觞。
几百年前,九尾狐、驰狼等还与将欲行同席,如今已然不是。兽族和人族之间看不见的隔阂似乎越来越深,各自考量的事情亦难免越来越多。
昔年共饮的情谊,不知还剩几分。
将欲行的草席并不大,旁边空出一块。
没过多久,那个不常现身在众人视线里的人出现了。
有人见到他,殷勤地与他打招呼。
“啼野,你终于来了!”
啼野轻笑,笑不入眼,却又无可指摘。
啼野来凤蛊之前,众人以为不会有比将欲行更出色的人。可啼野一来,就压了将欲行的势头。众人又以为他们会不对付,可将欲行毫不生气,还把啼野当成亲弟弟般照看。
这二人,一个笔底春风,一个风刀霜剑,看起来毫无共同点。
但也并非完全不相似。
他们笑起来的时候,都笑不入眼。
心思像是藏在了比濯剑池还深的地方,离这里的每个人都很远很远。
啼野掠过人群,坐在将欲行旁边。
将欲行正在饮茶,用余光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