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庙中如此静谧,静到只听得见伏?自己的呼吸声,静到他怀疑这座山、连同这个庙都是他的幻觉。
最终,和尚缓缓开口。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尽故灭,应当不复强求。”
“是不复强求,还是不想强求?”
和尚没有回答。
一片死寂。
这是夏夜,伏?却感到寒意。
这种寒意冻结了他的心,他的血脉,连他的笑都冷了,带着冰碴。
伏?话音森然,但还是藏着期冀:“不堪破因果,不了结尘缘,不得无上菩提。我知道,你既已堪破因果,自是要了断与我的尘缘。”
“我在痴海城害你不浅,你却以德报怨,在金幼城袒护于我,多次助我压制魔炁,还不顾跋涉、不远万里送我到这里。”他的语速渐缓,吐字晦涩,“……九世苦禅,你的圆满近在眼前,若是我来临门一脚拦你成佛,就显得我太狼心狗肺了。”
和尚的眼睫一颤,没有说话。
“所以……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决定留在这里?”
“……是。”和尚道。
“不与我回家了么?”
“……”
“是。”
一阵猛风刮来。
呼呼咆哮。
吹倒了供桌上的烛台,香炉亦被掀翻。和尚手掌间的念珠脱手,挂到降魔杵的尖上,线断珠落,佛珠分崩离析。
伏?知道作痛的是哪儿了。
原来是他的心。
他早知此日将临,只是一直残存期盼,路过天龙八部,又入此庙,转经轮上已写得明明白白,他却还是不死心,想要亲口问和尚。
白天说过绝不后悔,当下又觉得后悔了,害怕了,宁肯放弃真相,只想与和尚一起回到锦悠城,甘当命运摆布的棋子,再也不执著于任何欲求、任何答案。
而这一切都遥不可及。
他的金眸灼灼发冷,瞳光里忍着颤,喉中字字干涩,他深吸口气,徐徐地挤出这几字。
“你我九世历来,种种情仇,皆成过往,而今桂树枯矣,旧庭毁矣,情不复矣,尘缘断矣。”他的话音一顿,字字干涩,“恭喜你,和尚,修得圆满。”
尘埃落定。
圆满即是灭度,灭度者不入轮回,庙中一别,便是永别。
经年的落花时节又逢君,于他们而言,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伏?得到了和尚回答,终究死心,就像扒开血淋淋的伤,去验一个早就知晓的答案。
他沉默着转身,向外走去。
那些积攒了好多日子的,麻木地蓄势待发着的痛,最终都气势汹汹地来了。
它们长驱直入,扩散进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的身体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窟窿,再也挡不住灌进来的寒风。
他却还是顶着风,往庙外走,往凤蛊山的方向去,仿佛离开得平静,没有回头。
一看一肠断。
好去莫回头。
去吧。
……
庙中,黑如混沌,寂若无人。
冷寂烛台倒歪,零乱佛珠滚地,转经筒盛着凄清月光。
整个尘寰都遗弃了这座破庙。
和尚闭目禅坐,月光所照之下,淌下了一行清泪。
……
伏?孤身走过冰湖,走过草莽,他好像今夜醒了一场梦,一场做了一辈子的梦。
睁开眼后,山穷水尽,他的眼前只有这一条路,那是往凤蛊山去的路。
他走着,走着,忽地停下了脚步,站在高处,回望那一座破庙。
伏?的两眼干涩,远远地、久久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