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克制和隐忍,心机和算计,时不时还会剑拔弩张,露出些锋芒。可现在,那些戳人的刺像是全部被拔了个干净,变得柔和而茫然。

有那么一瞬,这双眼睛忽然让钟离慕楚想起了那年在永宁宫初见姜峤时的情景。那时的姜峤,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当时的他既觉得碍眼,又觉得新奇。

直到姜峤生涩地想要讨好他,说了那一句,“舅舅与母后生得一样好看”,这才戳中了他的逆鳞,令他真正动了杀念……

“钟离慕楚。”

姜峤望着他,忽然开口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日你问我,何时能将对旁人的善心好意分予你一些……你可知道,我从前也曾真心地想要亲近你。”

钟离慕楚一怔。

“那年初入永宁宫,我很紧张,我怕自己表现得不好,怕钟离皇后会不喜欢我,怕宫人会刁难我,然后……我就看到你。”

姜峤平静地说道,“你当时对我笑了一下,我立刻就不紧张了。因为我想,就算钟离皇后不好说话也没关系,因为我可以讨好舅舅,毕竟笑得这么好看的人,脾气一定很好……”

钟离慕楚眸光微动,似乎预料到姜峤要说些什么,眉宇间既有惊喜又有挣扎,“阿峤……”

“可第二天,你就喂我吃了毒药。”

姜峤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钟离慕楚僵住。

的确,因为姜峤那一句无心之言,他第二日就将一盒有毒的油酥饼带进了宫,递到了姜峤手上。似乎是从那一刻起,姜峤对他的惧意就像烙印在了骨髓里……

“钟离慕楚,是你亲手毁了我对你的那份心意,如今又想再讨回来,怎么可能呢?”

姜峤仍是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字字诛心。

钟离慕楚唇瓣的笑意荡然无存,眉心微蹙。

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竟然生出了些不满,其中还掺杂着一些旁的从未有过的情绪,可他却根本不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

钟离慕楚眸色渐深,还想说些什么,可尚未开口,就见姜峤忽然移开目光,看向了他身后。

钟离慕楚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朝他们走过来的人,是许谦宁。

看见许谦宁的第一眼,姜峤几乎没能认出来。短短几日未见,他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似的,此刻他也穿着一身白麻孝衣,发丝束得端方肃正,眉宇间的跳脱荡然无存,变得沉稳而压抑……

莫名的,姜峤竟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许毅之的影子。

许谦宁走过来,目光扫过姜峤,面上已经没有了那日的憎恨与怨怼。他看向钟离慕楚,郑重其事地拱手行了个礼,“钟离公子助我等脱难,又在此重建归云坞,收留老弱妇孺,此恩此德,我们许氏一族没齿难忘,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钟离慕楚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往后便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姜峤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许谦宁也静了片刻,才侧身引路,“二位的住处已经布置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有许谦宁盯着,此处果然是完全还原了归云坞,所以姜峤的住处仍是那座古朴小巧的吊脚阁楼。从外看,几乎一模一样,可推开门,里面器具陈设却大不相同。

妆台、衣柜都用了最名贵的木材,床榻上放着奢丽的纱衾和鸳枕,书案上摆布的文房四宝,光是那砚台就是极为难得的易水古砚,书架上还放着莹润透亮的白玉棋盘……

这一看,便不是许云皎的闺房,而是姜峤的。

“如何,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钟离慕楚站在她身后,扫视了一圈屋内,对自己搬进来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