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奚舟嗓音嘶哑得几不可闻。

姜峤却仍喃喃着,声音几不可闻,“早就死了……”

霍奚舟扣在姜峤腕上的力道不自觉收紧。

“笃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冲破了室内的严酷氛围。

彦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侯爷,二娘子的下落有新线索了。”

霍奚舟眼神微变,蓦地松开了姜峤,猛然起身离开了浴桶。

姜峤骤然失去支撑,双腿一软落入水中。

霍奚舟回头看了她一眼,停顿片刻,才手臂一挥,便扯过一旁架着的衣袍,披衣离开。

门被砰地一声摔上。

姜峤虚弱地从水中冒出了头,狼狈不堪地趴伏在浴桶边缘,眼睫上沾着水,一滴一滴落在脸颊上,犹如泪珠。

就在方才那一刻,她曾经忘却的、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因为霍奚舟的出现竟又变得清晰且连贯起来……

她想起当年许采女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能摘下铜钱手串,否则会有灾厄降临;

想起自己不以为意,动了恻隐之心,摘下一枚铜钱赠给霍奚舟;

想起铜钱手串被拆散的第二日,她便因用阵法戏耍袁贵妃,令许采女受到杖责;

还想起许采女奄奄一息被送回葳蕤轩时,自己哭着在皇宫内到处寻找,想要讨回赠出的那枚铜钱……

姜峤颤抖着站起身,从浴桶里走出来。屋子里的水雾和热气尽数消散,湿透了的衣衫贴在身上,变得冰凉刺骨。

姜峤的心脏也被这股寒意侵袭,仿佛一瞬间又回到那个被自责、后悔和怨恨淹没的隆冬之夜。

如果她听从阿母的话,如果她没有多管闲事,想要拯救旁人的命数,如果她没有拆散手串……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她不会失去母亲的庇护,不会走投无路,只能投靠钟离皇后,也不会遇到钟离慕楚。

她可以像阿母期许的那样,在宫中安稳度日,直到及冠之年离开皇宫,带着阿母一起去往自己的封地,从此做个潇洒自在的闲散王爷,又或是死遁,抛下姜峤这个身份,与阿母归隐山林,与外祖父团聚……

可这些永远都不可能再实现了。

姜峤想过,所有悲剧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是许采女对靖武帝的一往情深,还是靖武帝的冷情薄幸,又或是那则诞下公主便会祸国的预言,还是……她姜峤不该施舍的那点怜悯。

她瑟缩着肩,随意拽了一件霍奚舟留下的衣衫披裹在身上,推门走了出去。

其实,自登基为帝后,她已经逐渐将这些无用的悔恨都埋葬了,也不曾真的对那个被她施舍的少年心生怨怼。

可直到此刻,当她发现霍奚舟就是当初的少年,在夺去她气运、被她庇护的这十年里,竟没有一刻真正的感念她,甚至在十年后,口口声声要找她报仇、置她于死地……

委屈、愤懑、不平和怨怒便如滔天巨浪般,汹涌而来,令她几欲呕血。

姜峤脸色煞白,扶着墙壁踉跄地往前走。楼下有声响传来,她眸光一扫,就看见霍奚舟正与其他人在厅堂议事。

姜峤远远地看着他,眸子里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阴霾。

霍奚舟……他凭什么……

厅堂内,霍奚舟披散着外衣、面容紧绷地站在桌边,面前是手下呈上来的一张舆图,似是察觉到什么,他敏锐地抬眼朝二楼看去

栏杆边却空无一人。

霍奚舟顿了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舆图。

“侯爷,属下将那女子之前出现过的地方,全在舆图里圈了出来,结果发现这些地点连起来,有些蹊跷,似乎是个还算规整的……”

霍奚舟看着那舆图上圈出来的地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