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在池鱼签完第三份病危通知单的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林一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脸被白布结结实实的盖住。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神情惋惜的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池鱼没什么表情,许是早就料到这个结局,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并不怎么惊讶。
她望着那抹白,声音平静的没有半点起伏,“他清醒过吗?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医生愣了愣,有些意外池鱼的未卜先知。
“患者让我转告您,尽快跟沈南风离开云港,还有...对不起。”
池鱼点点头,“知道了,多谢。”
医生走远后,池鱼伸手掀开白布。
林一的脸比她记忆中好像瘦了一圈,眉骨上的一道旧伤淡的几乎快要看不见。
那是两年前她跟人起争执,林一替她挡飞过来的酒瓶子时留的。
“沈南风。”
池鱼指尖抚过林一毫无血色的脸颊,声音平稳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我去城东见金龙的那天,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沈南风沉默片刻,言简意赅道,“有人给我发了条匿名短信,说你有危险。”
其实早在那之前,他就收到过短信。
被池鱼赶走的那几天,他正好在做组织分派给他的任务,抓捕金龙。
但这个人十分狡猾,又有军方的人护着,导致他每次抓捕都扑空。
直到他收到了那条短信,上面有详细的交易地点跟时间。
他带人围剿了金龙价值200亿美金的货物,可惜最后让金龙跑了。
但没过几天,他又收到了匿名短信,告诉他池鱼会在x酒店跟金龙见面,有危险。
所以他才提前部署,装作包房服务生一直等待时机。
池鱼弯了弯唇角,沈南风说的跟她后来调查到的一模一样。
所以当林一出院后她才会那么冷漠。
她想以此让林一看清现实,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可结果还是没有如她所愿。
她指腹轻轻擦过林一眼角的泪痣。
这颗泪痣,她眼角也有一颗。
以前她还笑称眼角长痣的人命不好,还真让她说准了。
她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去酒吧帮程妄追回药剂的那个晚上。
林一对她说,“池鱼,只要你想走,我可以想办法带你离开。”
现在他做到了。
他以罪人的姿态,用死亡做句点,让自己踩着他的骨骸,离深渊更远一点。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蠢到用自己的生命做诱饵,换一个从未给过回应的人活下去。
其实池鱼一直等在手术门外,就是想亲口问问林一,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调转车头。
现在她明白了。
林一调转的不是车头,而是他始终没能宣之于口的爱。
程妄或许不知道,从他把林一送到她身边那一刻开始,这枚棋子就已经偏离了轨道。
“我早就说过,利己才能活得长久。”池鱼替林一整理好歪掉的领子,布料下的皮肤已经开始降温,“你偏不听。”
*
林一葬礼那天,天空阴沉的厉害,下着绵绵细雨。
葬礼办的很简单,他身世特殊,父母兄弟都不在身边,所以都是赌场的兄弟送他。
二十几个穿黑衬衫的男人沉默的站成两列,领口别着的白菊被雨水打的不太精神。
池鱼撑着伞站在坟前,黑亮顺直的长发垂在身后,面若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