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已死!刁□□!余众缴械不杀!”
假山上的弓箭手接二连三地弃弩就缚,余者纷纷效仿,一场大乱渐渐平息,李勖部和冯毅部很?快便控制了豫州。
水榭外的雨却越下越大了。
京中一众随行郎官纷纷闯入雨幕,围到?惊魂未定的司马德明?身畔。
该是论?罪施罚、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王微之与顾章说了句什么,忽然回眸睨视李勖,苍白的玉面上神色复杂,令人琢磨不定,似有一股隐隐的快意?,居高临下的蔑视,又掺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畏惧。
这复杂的情绪扭曲了他美好?的面孔,令他看起来鬼气森森。
李勖却不曾注意?到?他的目光,甚至将司马德明?身侧的衮衮诸公和未定的赏罚都抛在了脑后。
看着突然而至的瓢泼大雨,他心中突然想到?那个眸如琥珀的姑娘:一场秋雨一场寒,山中更是凉气侵骨,不知她有没有带上御寒的外袍,惊雷从头顶隆隆而过时可觉得害怕。
第064章 第 64 章
大雨将水榭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而衣冠又将小小一方水榭分陕。
厮杀落幕,劲装结束的武人被有意?无意?地排挤在外围,内里?则以司马德明为中心, 环簇了一众褒衣博带的帝室茂亲和贵游子弟。尽管他们的纱衣和鹤氅已?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落花流水, 但?危机既去、性命无虞, 气自可定,神亦得闲,那风流和气度便又重新回到了他们身上。
性命相搏之后, 接下?来?便该是唇枪舌剑的战场, 这些人面折廷争的廖廖数语或可抵得方才大半日的厮杀。
冯毅叉腿坐在美人靠上, 肩上披的那条白锦袍几被鲜血染透, 乍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细看方知那血大多溅染自旁人,非他自身所流。
他的左肩和左下?背都负了伤, 一个广陵亲兵正在为他简单处理伤口, 或许是手法不当,直教他疼得嘶嘶抽气,待人循声?望去时,他那神情却?又泰然自若,眉目间还有几分凛然意?思?, 颇有些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气度。
李勖扫了一眼,只见那几处伤口都不深, 于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武将而言, 可谓是不值一提。方才亲眼所见, 冯毅的武艺算得上上乘, 可知是真刀真枪搏杀出?来?的本事?,不至于为了这一点皮肉伤如此。这般惺惺作态, 大抵也是为了搏一个赤胆忠心的名声?罢了。
这倒教他想?起韶音说过的那番话。
她曾经半开玩笑地与他说,所谓的名士风流大抵都是装出?来?的。当年淝水之战,羯胡大兵压境,晋室命悬一丝、变在须臾,她祖父仍能镇定手谈,得到前线捷报也不过是一句风轻云淡的“小儿?辈大破贼”,可谓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名士楷模。
殊不知,待送信的人一走,他老人家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回身迈过门槛之时竟不慎撞断了数根屐齿而犹未察觉。
归根结底,这些与人之本性相悖的风度不过是矫情善饰而已?,若有真才实学相匹、能装得上一辈子,那便可称得上一句是真名士自风流,否则的话,那便是沽名钓誉增笑柄之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