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魏晋禅代之时的正始名士、国朝初定时的渡江名士与如今这些“处官无官官之意?,处事?无事?事?之心”的虚浮矜夸之辈的区别,只不知冯毅这位新晋的王家快婿可否谙习这其中三昧,凭他的本事?又能装得几时。
此刻的冯毅正将目光落在以司马德明为中心的众文官身上,眸中隐隐流露出?一丝羡慕,李勖看在眼里?,不由?一哂。
众位锦衣灿烂的人望之中有一清雅轩举之人逆流而行,来?到李勖面前。
谢迎面露关切,上下?打量他,“存之可有负伤?”
面对这个眉眼与韶音有三分相像的大兄,李勖的面色一缓,略略含笑道:“我无事?,大兄且宽心。”
谢迎微笑颔首,没有再说什么。此地人多眼杂,不是密谈机宜之处,而临行之前谢太傅又一再嘱咐,事?态如何发?展,且以李勖的意?思?为主,不必拗他,也不必为他强求。
王微之冲动之下?擅自赶赴京口,又在江上遇到长生?匪徒险些丧命之事?,已?经被王谢两家知晓。谢太傅为此十分恼怒,亲自去王家兴师问罪,高?陵侯推说自己事?先并不知晓,都是逆子擅作主张,为了平息谢太傅的怒火,又当着他的面请了家法,将王微之关了三天祠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高?陵侯说他自己不知道,可谢迎却?听说,王微之之所以答应出?任尚书仓部?郎一职,正是因高?陵侯默许他前去京口接人的缘故。
时人出?仕甚重清浊,所谓清者,即清要、清闲、清翰文华,符合这些要求的“清职”大抵有给事?中、奉朝请、中书郎、秘书郎等,这些官职大多为中正品为二等的门阀子弟包揽,三品以下?的卑品之人只能另谋些案牍劳形、尘务经心的浊官来?做。
清职之中,有些职位是专为门阀子弟而设,乃是标榜门第?、入得仕途的起步官,在位者往往几个月便得升迁,为其他士族子弟腾出?地方。譬如谢往之前所任的著作郎,与秘书郎一样,俱为“甲族起家之选”,他上任才不到半年就已?迁为黄门侍郎,如今接替他继任著作郎的乃是王微之的亲弟、十二郎王耀之。
黄门侍郎也属清职,时人宁可做五品黄门,也不愿做四品步兵校尉,可见清浊之分远比官品高?低更为人看重。
话说回来?,谢迎和王微之如今所任的尚书仓部郎、尚书度之郎可并非什么清职,谢迎明敏务实,又秉承父命,赴任自没什么好说,王微之却是个比谢往还恃才傲物之人,平生?最厌恶俗流庸务,此番若不是高?陵侯松口答允他前往京口接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赴任监运军粮的。
高?陵侯这人心思?甚重,明面上无有作为,心中却是十分乐见谢李联姻破裂。对于他这副肚肠,谢太傅早就了然于心,碍于两家几辈相交,又是儿?女之事?,且最终也算有惊无险,发?作一番也就罢了。高陵侯到底心虚,隔日又亲自提着赔礼上门谢罪。
如今三月已?过,这桩婚事?已?成定局,谢太傅宽了心,谢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对于阿妹的任性之举,心里?多少存着几丝惭愧,因便歉然与李勖道:“阿纨年幼丧母,因着这个缘故,家人对她总是怜爱多些,是以将她养成了个骄纵脾性,惯会痴顽胡闹,存之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李勖摇头道:“她很好。”言语间神色竟是十分温柔。
谢迎看得一愣,他还对方才那血腥的一幕记忆犹新,这会儿?忽见李勖如此,看向他的目光便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探究之意。李勖面上的柔色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只有眼角眉梢仍残存着几分腼腆的赧意,分明不是伪饰。
谢迎敛着笑意?看他,意?味深长道:“阿纨任性归任性,确也有几分率性可爱之处,有时教人恨得牙痒痒,转头又哄得人哭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