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得小心上了前,犹豫着还是将灯点了。屋内亮起暖黄的烛光,倒多了几分人气。
他不敢拦阻,只能眼瞧着将军在这不大的房中踱步。将军暗嫌这屋子小,几张桌椅也摆不下,竟连个炭盆也没有。一路走到床边,翻他被褥,又觉那被子瞧着实在破旧轻薄。
元元只定定看着将军背影,屏了息,像是怕惊走了梦中人。将军回头就同他眼神对上了,一颗故作硬冷的心瞬时就软化下来。
早先知道他不在书生那处,将军便勉强将醋罐封了,却犹被他的狠心出离扎了一颗真心。他很快便找着了人,却也想狠下心来,让他历一历这府外的人事。到时候只要他知晓了外头人心险恶尤是那沈清,若他肯求一求自己,他又有什么不答应的?哪怕只是像现在这般看着自己,他又怎还狠得下心?
最初那几日,见着他于书肆里日头下搬那些厚重的书,又见他托着一身疲累踏遍附近街巷寻那些便宜住所,一个人进进出出修门补瓦、置办零散物品,常是累得倒床就睡,房门大敞着也不去理会……他险些耐不住,什么历练不历练,有他在身边,又何须那人去理会人世间许多丑恶?
只庆幸他的元元所遇之人皆善,就算离了他,也犹能将日子一点一点过好。可他却不行的,离了他,便连觉也睡不好了。朝中事务繁杂,于高处待得久了,渐渐只觉无趣,若没遇过元元,马革裹尸想来便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罢。
将军痴想了许久,想得清楚了,人也静了下来。
元元很珍惜这一段无人言语的时刻,痴痴描摹着将军的轮廓,只当下半辈子都要再见不到这人了。
“你同他,断了?”
元元犹只着了单衣,听了这话,手脚通凉,只觉喉中不知被何物哽了,双眸渐热起来,半晌答不出话。
“……断不了了,”元元垂下头去,像是喃喃自语,“我心里有他。”
他一时如释重负。从前这一念头,就连在脑中都不敢成型承认的。
将军霎时攥紧了拳,一步步朝他走,深呼出口气,“他不是什么好人。”
元元一路踉跄着往后退,先只咬紧了下唇,后来再忍不住,以手心捂了双眼,放声哭出来,“我不知道……可我、可我……”
“那我呢。”
将军打断他,将他手强拉下来,抬了他下巴同他对视。
元元只下意识应:“我、我喜欢将军、好喜欢、好喜欢……”
“不够。”将军给他抹泪,“你不够喜欢。”
怎么样才够呢,元元想不明白。
元元想牵上将军的手,想亲上将军的眼,他不想将军再难过。他想将军别再念他、见他,想将军从未遇上过他这般的人,想将军以真心换来的也是真心,应是独一无二的真心,而不是同将军在一起时,他觉着对不起书生,念着想着书生时,他又觉对不起将军。
可他也不想独自对着这间空冷的房屋,不想在异世踽踽行完下半生,他放不下将军同书生对他的好,他贪恋从前在那俩人身上汲取的光热,他总是耻于承认。
不能再想了。
元元只怕自己再想下去,他就会忍不住黏上将军,叫他带自己回去。他不够好,可他还是贪心地想要将军再多一点的喜欢……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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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二人一个不善言辞,一个不忍开口打破现下的景象,虽心中都自觉积了千万样的物事要说,却也仍只是任其堵着。
元元脸上的泪只越抹越多,将军已是彻底没了办法,双眼隐隐泛了红,沉默着停了动作。元元莫名怕起来,下意识扯上他衣袖,急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