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僵硬的嘴角扯了扯,声音沙哑:“够用了。”
先前陈昭一心要用箭矢把武库填满,张梁那时候不理解陈昭为何会那么过分忧虑。
如今他只恨自己先前头脑空空。上面有兄长顶着,兄长无所不能,仿佛一切风雨离他都很远。
张梁闭上双眼,干涩的眼珠摩擦的眼皮生疼。现在兄长不在了,他还活着,活着消受后辈的恩泽。
“将军!敌军又开始攻城了!”
士卒匆匆禀告,张梁一把抓起长矛匆匆登上城墙。
烛火通明的汉军大帐中,皇甫嵩也已经两日未睡了。
他面前摆着刚从洛阳送过来的密信,质问他为何还没有破城。
……陛下还在信中命他破城之后把贼首张角的尸体挖出来千刀万剐以示天下。
??[27]第 27 章
皇甫嵩对帝王的一切命令都没有异议。
他长呼一口气,雾气升腾。
如今已经是二月初了,他原本以为能在年前攻破广宗,可不知何缘故,广宗城内的箭矢仿佛用不完一样,他几次想要派兵强攻都被箭矢打了回来。
还有那贼道张梁,他先前分析过张梁此人,此人行事莽撞,好战恶守,勇猛少谋,只可作前锋不可为主帅。张角既死,这张梁没了主心骨,应当很好骗才是。
只是不知为何这贼子像是改了性子一样,死守广宗连城门都不出,让他无从下手。
皇甫嵩闭目深思,还要再骗一骗,广宗城内粮草储备必然不多了,贼子也该着急了。
是夜,张梁疲惫躺在床上。这两日敌军攻势稍缓,他终于有时间能歇息片刻。
一道惊恐的声音忽然划破夜幕,身上满是血迹的黄巾士卒踉跄跑进来:"敌军夜袭城门,城、城破了!"
这一瞬间,张梁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城破兵败他该如何,而是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小段记忆。
“兵法学得如何?敌军来袭,夜袭我军当如何防范?”
那时大兄的脸色尚且红润,坐在书房里言笑晏晏考核他兵法。
只是他那时候大脑空空,自以为有大兄在就永远万事无忧。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他到今日也没有学会应对夜袭。皇甫嵩夜袭,他该如何应对?张梁闭目狠狠一咬牙关,知道广宗城已经守不住了。
他终究没守住大兄的埋骨之地。
张梁冷静起身,抽出了数月不曾离身的环首刀。
“大兄。”张梁把手伸进怀中,掏出一块已经沾满血污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城破,点火假死,速走,去青州寻陈昭】。
张梁最后珍重摩挲两下兄长留给他的最后一句叮嘱,而后眼皮都不眨一下,把纸条团成小团吞入腹中。
他决然提刀走向战场,哈哈大笑:“生一母腹中,死一城之内,痛快!”
他岂是贪生之人!
只是可惜,看不到那皇甫老儿挖他大兄棺材时被吓一大跳的模样了。
想到陈昭放入他大兄棺内的东西,张梁笑声更加放肆。
光和八年二月初七夜,广宗城破,张梁力战而亡。
一地血腥,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冲天的血气缭绕着这座空荡荡的城池。
朱儁身披甲胄,脸色不太好看大步迈入厅内。
“将军既已破城,又何必要再寻张角坟墓将其掘尸泄愤?此非大丈夫所为!”朱儁愤慨。
皇甫嵩亦是一身甲胄,脸上血污还未洗净,负手站在厅堂内。
“我意已决。”皇甫嵩背对朱儁,并不解释。
朱儁脸色涨红,恼怒:“皇甫义直,我以为你是个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