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调来的人手,在其他司还是有几位旧友在的,此时去打听一二,这才得知一名江浙来的商人来户部告了沈乘月一状,说她当初去采购丝绸时以权势胁迫丝农,压榨养蚕人,中饱私囊。
张山王伍对视一眼,心知不好,显然尚书并不是打算压下这件事,只是在对外贸易正走上正途的当口,不想闹得太大影响了贸易,决意私下调查。而此事中,必然少不了李郎中的怂恿,账本也必然是这厮私下偷走的。
两人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匆匆扒了几口,就连忙回了贸易司,将此事转告了沈乘月。
“不必慌张,”沈乘月依旧镇定,“我又没当真做出他们指控之事,调查之下自会还我清白,怕什么?”
“大人啊,”张山急着抓耳挠腮,“不单是你清不清白的问题,要调查这事儿,得派人去当地查证,问询丝农,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这期间,第二批贸易交给谁来负责?他们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要从你手里夺权啊!”
“我明白了,”沈乘月仍然觉得无所谓,“夺就夺嘛。”
反正不管是谁来办事,最终得到两成纯利的都是红尘里,他们忙忙碌碌,还不是要为她沈乘月做嫁衣?
张山王伍见她说不通,急得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对了,大人!”张山忽道,“您不是对陛下有救命之恩吗?也许您可以对陛下说明情况,求他帮忙,你毕竟救了他一命!”
“但我同时也杀了他一个儿子,”沈乘月摇了摇头,“人性是很复杂的。”
张山王伍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对其他人说出类似的话,也许皇帝与她可以做一对儿明君贤臣,甚至可以是慈祥的长辈和活泼的晚辈,但两人之间自有一条界限存在。
要么做臣子,自己来解决问题,要么做晚辈,远离朝堂,其中没有中间地带。她不能指望既牵涉朝政利益相关,还要皇帝无条件地维护她。
他与她之间并没有那么厚重的信任,沈乘月也足够清醒到知道自己不能事事倚靠帝王。
不过话说回来,做皇帝的,和任何人之间大概都不会有那么厚重的信任。
“我得先自证清白,他才会维护我。”沈乘月说。
张山和王伍沉默下去。
沈乘月安慰他们:“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不是承诺过吗?就算被革职,你们两个的俸禄也翻倍照发不误。”
“我倒是无所谓,我向来没什么远大志向,”王伍叹了口气,“但大人你呢?你的抱负呢?”
沈乘月微怔,近日被缠绕于案牍之间,她差点忘了自己当初想做官是心怀抱负的。她没想到两名下属竟会担忧自己至此,连忙收起了满不在乎的态度,对两人正色道:“我保证,这一次我不会倒台。被夺走一次主理贸易之权算不得什么,这权力我迟早还会拿回来的,户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海上航路,我不会容许外行为了一己之私糟蹋这桩千秋大业!”
见她如此慎重,两人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他们猜的不错,果不其然,过了两日,尚书发话,让行商司先暂代海外贸易司,负责第二批货物的采购、运输等事宜。
“并不是本官不信你,你办事办得特别漂亮,”尚书苦口婆心,“只是事情闹出来了,在还你清白前,总得给其他人一个交待。”
“属下明白。”
“好,好孩子!”尚书连声道,“本官一定尽快还你清白!”
“谢大人。”
账本很快重新出现,大概是李郎中那边已经誊抄好了一份,准备细查。
沈乘月的账本是一式两份,一份正式的准备交给户部,做每年例行检查之用,另一份是用遐来勿文字写的,她自己能看懂,习惯在上面涂涂改改,写些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