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得有官员言说:“如果鸣泉先生不要这个孙子,我要啊,我巴不得陆九思他随我姓。”
便又是一通笑闹。
还有人说:“张主簿曾知房州,对这陆九思可曾了解?”
张晱如今进了翰林学士院,得了个翰林待诏的差遣,非本官,他本官是少府监主簿,从八品的级别看着不高,但重要的是那个差遣只要进了翰林学士院,别的官员就得敬你三分。那些比他品级高,却没有翰林头衔的官员,见了他还要斯斯文文,和和气气呢。
张晱心里对陆九思是万分感激,得了话头,自然是止不住地夸:“旁的不说,陆九思之自律、努力、克己,在他这个年纪,实是罕见。”
“他自幼体弱,家中对他习文无有期待,随他玩闹。那时候他也不爱念书,更是不曾习字,宁愿当个遛狗玩鸟的纨绔,纵然如此,他在外亦有浅薄才名,实是天资聪颖。”
真正的陆九郎当然不是这样,他十七岁薄有才名,却又极少出现在人前,除了是真的身体病弱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身为世家子弟,他要养望。
先把名声打出去,再在一个合适的场合公然亮相,衣袂翩飞,眸光潋滟,文采横扫众人,便能让名气骤升,在一段时间内人人称赞。
当然,这是有文采但不算卓绝的世家子弟的做法。人家李白、王勃、骆宾王根本不需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随手写首诗,随意作个骈文,去探望亲爹的路上听说有宴会举行顺便去参加一下,就能留下旷古烁今的奇文。
但不管怎么样,原先的陆九郎没等到光彩亮相的时机,就和魏三娘互换了身份,而魏三娘被迫女扮男装之前,又没有练过字,手上没有茧子,陆山岳和陆七郎就只能对外一口咬定,以前的陆九郎胸无大志,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张晱并不知道这事,在他眼里,陆安这事就是典型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说点不道德的话……
感谢陆家出事,陆家不出事,那陆九郎岂不是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陆家遭逢大变,流放中途,九郎受了苦楚与历练,这才大彻大悟,成了我们如今熟识的模样。”
“他一开始练字,那时又是冬日雪天,墨水都凝固了,砚台全是冰,手上又是冻疮,伸展不开,练得比较慢,后来随着他日日不怠,便慢慢练得快了。”
“那时他配役衙前……”张晱顿了顿,想到不能把他们对陆安的优待说出去,便开始给细节加工了:“有时还得为县衙做事,每次一做就是一整天,归房时便是夜里,又不曾有灯,只能摸黑往里走,不知把身上撞青了多少。”
“但纵是如此,九郎他稍作休息,便向吾请了恩典,去花楼前借灯念书,熬着夜苦读,每日睡眠时间极少,将自己的时间用到了极致……”
“无论每日做了什么劳力,是否疲惫,他只要回到住处就练字念书。”
“那时是冬日,他却累到面色通红,鬓角边的头发都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