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他杀累了。大罗天,他去过了。宿敌,他睡过了,嗯,不是,他赢过了。
伏?无所事事,指间一晃,凭空取出了一把长箫,他把手指按在箫孔上,将冰凉的箫抵在唇际。
箫声在岑寂的耆阇崛山中响起,悠远缥缈,这一曲箫声动听至极,跌宕起伏,犹如一场百年不休的尘梦。
伏?总是悟性很高,对箫可以吹两下就领悟,对高深莫测的佛法可以看一夜就觉悟,可惜,他什么都明白,但还是不肯回头见岸。
其劣根不肯改,其恶性不肯收。
……
箫声戛然而止。
不知道吹箫的人在想什么。
直到他放下手中的箫,无缘无故地回过头,对那罗耶道:“我听说人间是真正的炼狱,但也是最风流的温柔乡。”
人族并非真的弱小,只是感情让他们变得脆弱。如果他们肯割舍感情,就可以修仙道,就连仙帝将欲行曾经也只是一个凡人。但是,人族却宁肯弱小,也不愿意放下这些让他们变得脆弱的东西,甚至甘愿为之舍弃生命。
所以,伏?很想知道。
如果自己不是魔,如果那罗耶不是佛。
如果他们都不再强大,甚至弱小到命不由己,他们微乎其微,如同一粒尘埃,如同沧海一粟,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活着,甚至要相濡以沫、相依为命。
那么,他们之间会生出情与爱吗?
不知何时,那罗耶已经睁开了眼,他看着寂寥的空山,箫声仿佛还在山谷里回荡。
伏?道:“如果以后还有缘分,你愿意去人间看看吗?”
他没有说是和他去人间看看,他找不出立场对那罗耶这么说,但他是这个意思,那罗耶应该明白。
那罗耶沉默了一阵。
伏?以为那罗耶不会答。
然而那罗耶却道。
“好。”
……
转眼间,耆阇崛山的又一个冬天到了。
这天正午,一条黑色的、威风的长龙懒懒地挂在悬崖的一块巨石上,仰着肚皮,露出柔软的腹鳞,惬意地晒着太阳。
云层很厚,阳光微弱,但还是照在了天地万物上,也照在伏?的肚子上,他的腹鳞闪闪的,漂亮得不像话。一阵风从他身上吹过,轻轻地翻开他的腹鳞,隐约窥得见里面嫩粉色的肉。
伏?的午觉睡饱了,散漫地抻了个懒腰,忘了他还挂在悬崖上,差点儿把自己送下去。
他灵巧地化回人身,坐在这一块巨石上,漫不经心地望着远方。
这块石头是他最喜欢的一块石头,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就是坐在这里和那罗耶看千山负雪。
今年入冬后,伏?就坐在这块石头上,耐心地等着雪来,他每天都坐在这里等雪来。
他打算等到雪来的时候,就离开耆阇崛山。
这一天。
雪终于来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很大。
大雪片片如鹅毛,簌簌地落着,入目唯有茫茫,让人欲断魂。
伏?专注地望着这一场大雪,难得安静,耆阇崛山也一如往常的静谧,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天寒云低,雪飞山白。
他在冰天雪地里冷得打了个颤,将身上的月白大氅裹得紧了些。大雪霏霏,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肩上,将他慢慢地融入这一场雪景之中。
忽然,他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回头看去。
他见到那罗耶,也见到不远处的菩提树上落满了白雪,好似初夏盛开的银花。
伏?一顿,道:“我要走了。”
伏?说过要陪那罗耶在耆阇崛山上悟禅,看山重水复、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