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近几日沈君泽明里暗里的把皇帝身边侍候的人除去陆德全这样的心腹,旁的人都换了一遭,连同大理寺牢房里外的看守也一并换了。
陆德全每日就守着皇帝,等他醒了就与他说说近些天京城里的动向,说起沈君泽肃清腐败的铁血手腕,那几位尚书大人如今是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朝堂上的官员一下子就规矩了不少,有些心虚的悄摸地去探贺玄口风,贺玄只报以一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诸位大人请回吧。”
季嵩明母族因着姜云磊一事也被牵扯出了不少肮脏事,连累了宫里的安妃被禁足自省,季嵩明也因此被罚闭府反省。
皇帝趁着尚还清醒,询问了西北战事,陆德全替他揉按着肩颈,说:“西北战事顺利,顾世子是个年轻有为的,听说漠南已有求和之心了,想来不日就有结果了。”
“西北的事就让顾云青去料理吧。”皇帝抬手揉捏着山根,又问:“太子近日如何了?”
陆德全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太子伤势未愈,前两日听说受了凉,如今发了烧,正在东宫养着。”养心殿内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外头守着的成怀通禀:“皇上,沈公子到了。”
京城这几日雨是连绵不断得下,沈君泽进来时衣摆处都有些湿,发梢也带了些水汽。他规矩的同皇帝行礼问好:“不知陛下今日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坐吧。”皇帝瞧着人在小榻上落了坐,又命人端了热茶来,“这几日下雨,难为你跑着一趟。朕如今清醒得时日不多,保不齐哪天就醒不过来了,总想着是要先交代交代的。”皇帝对着一旁的陆德全挥挥手,后者会意地往屋里去了,不多时就带着一个小匣子出来了。
沈君泽看着皇帝取了匣子推到他面前,他心下一惊,抬眼看着对面已然形容枯藁的皇帝,问:“陛下这是做什么?”
皇帝拍了拍匣子,喉间低低的笑了声,大约是气息不通畅,他又咳嗽了几声,才开口说:“这里头有一封密诏,一封遗诏,遗诏一式三份,沈相同靖安侯的朕早已给了他们,还剩下这一份朕交给你。”皇帝浑浊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愧疚,他垂眼瞧了会梨花木的桌案,又对上沈君泽清亮的眼神,“遗诏里头是立太子为新皇,旁的没有交代什么,他自小与你亲厚想来是会待你好的。朕本想封你当个闲散王爷,可转念一想你不愿冠季氏的姓,就作罢了。”
皇帝语气有些感慨,也不管沈君泽听没听,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自顾自说着:“但大梁江山不可毁,太子脾性不定,朕留下的另一份密诏是希望你若察觉太子德行不端,不可担当家国重任时能站出来,废黜他,由你来当这个皇帝。”
“君泽啊,这是朕的私心,希望你能看在大梁江山的份上可以帮一帮朕。”
“先前是朕对不住你。”皇帝倏地哽咽了,年迈的帝王抬手掩着面,有些泣不成声,“君泽,是朕,朕对不住你,是朕对不住你啊……”
养心殿内沉默着,就剩下皇帝有些断续的泣声,沈君泽盯着洇湿了一块儿的鞋尖出神,他怨过皇帝,甚至怨过先帝,他恨先帝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身份,无端的让他卷进这些诡计里;他恨皇帝猜忌,非要挫了他的锐气和锋芒,叫他隐忍憋屈了十余年。此刻他看着眼前一身傲骨的帝王掩面而泣的样子,他本该是解气的,畅快的,他却笑不出来,终归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而那点儿都快磨灭了的亲情也在这会儿作祟起来,让他对眼前这个人有些同情和怜悯。
沈君泽抬起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覆在皇帝手背轻轻拍了拍,道:“兄长……”这一声兄长唤出口,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抿了抿嘴,有些无措地将手拢回衣袖里。
皇帝也惊讶于方才他那一声兄长,错愕地看着他,眼角滚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