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一巡一巡来的。这么多的酒瓢,足够满座痛饮了。渠水流觞的同时,更有许多仆侍手捧金盘,在席间急急穿梭,佳肴流水一般更迭。
没有一个人伸手去取酒,目光却交织在酒渠上,迫切地搜寻着什么。
直到
哗!
酒瓢被一把抓住,提出了水面。瓢外酒水沥沥,在这透明的水帘中,由一双手毕恭毕敬地托举过头顶,酒水晃荡,两枚拇指深深抵着额心。
这是仆役祝酒的手势。
那人半跪在地上,坦肩穿一身朱红色番衣,颈带金璎珞,胳臂处肌肉虬结,泛着黑铜般的光泽,单看其臂展,便知站起身来必然极为魁梧。
居然还是个昆仑奴?
西北天夷境的昆仑奴,力如熊罴,是充作守卫的好手,那手掌都有蒲扇大小,筋骨突出,献酒时立时显出几分滑稽。
单烽敏锐地意识到,就在他取酒的一瞬间,身周数人都屏住了呼吸,脸孔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宾客不喝酒么?”
无人应答。
“主家就要到了,宾客且饮一杯。”
昆仑奴又道,急急膝行数步,将酒瓢捧至一名宾客面前,那人如见蛇蝎一般,猛然后仰,一手却紧紧压在案上。
单烽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阵滑腻的恶心感来,直到他看见酒瓢背后闪烁着的半张脸,乌黑油润的鬈发披在项后,五官甚至称得上俊朗,只是目中两点碧星不定,说不出是可怜还是谄媚。
“宾客,行行好吧,吃上一杯。”昆仑奴央求道,猛地将额心低到宾客足趾上,那人骇然蜷膝,状似无意的轻轻一脚,却令昆仑奴啊地痛呼一声,整个儿倒翻在毡毯上,两手死死抱着酒瓢,酒水却不免泼了一地,他脸上当即浮现出惶恐至极的神色。
宾客还没发话,他已抛开酒瓢跳起来,左右开弓,连扇了自己一串耳光:“踢得好,踢得好!是磨勒侍奉不周,打扰了宾客雅兴,宾客见谅,宾客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