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吵!

不止是双耳,就连地面都在嗡嗡震荡,由丝竹管弦里迸射出来的哪里是乐声,根本就是铁砧上砸烂了的刀和锤。他原本就耳目极为敏锐,若非抢先一步封住了双耳,此刻非得震聋不可。

耳畔虽得清净,却又有数串刺目的红光,在漫天尘烟里扑簌簌疾闪。

这倒是老朋友了,虽不知这些灯笼何以牢固如斯,但上头张贴的喜字却只此一家,看来那一阵狂风并未将他吹出城。

单烽翻身而起,向几盏灯笼间望了一眼,心中便衡量出模糊的巷道轮廓来。外宽而内窄,形如喇叭口。飞檐的投影在灯笼两侧柔柔地披拂,十步一隔,这巷子里仿佛挽起了无数猩红的绸帘,及至视线尽头,兀地拱起一座高楼,其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显然宴饮正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节骨眼儿还有人饮酒取乐?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身在影游城中,这巷子便不会无名无姓。单烽向巷口退行数步,两指在巷壁上一拂,果然触及几个字。

回音巷。

巷壁冰冷的触感,上头繁密的回云纹……不是砖石,而是流音铜!一旦有声音经由此铜,便会被成千上百倍地放大,乐修常借以伤人,但用这玩意儿砌墙还是头一回见,竟不知是奢豪还是古怪了。

在这地方出入,无异于自废双耳,黑暗中也不知蛰伏着多少凶险,但他能站在这儿,本身就是怪事一桩。

没缺胳膊少腿,甚至没被扔出城?影子不见得留有情面,能想见的护身符

姻缘红线如有感应一般,在他低头之时突突跳动起来,那震荡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灵敏侵入皮肤,直奔识海而去。

砰,砰,砰……

平静却绝不柔和,仿佛一场落在屋檐上的冷雪。

单烽旋即意识到,借由红线传入识海的,是另一个人清晰的心跳声!刚刚的狂风似乎蕴含着奇异的力量,竟将他和谢泓衣的距离拉近到了呼吸与共的地步。

可怖归可怖,这时候能传音,却是意外之喜。

单烽向红线传声道:“你平日里就听这个?三呼不应,耳朵都起茧子了吧?谢城主,你要摔死了,这红线还能解么?”

“是有些喧闹,”谢泓衣冷冷道,“看来少剪了你一条舌头。回头!”

循声回首之时,单烽望见一道朦胧的青衣人影,立在数丈外一座红桐木小戏台前,木架上蒙着透亮的白纱布,上悬着刻有昆仑奴三字的小竹匾。

台前无戏,幕后无人。

唯独几张颜色鲜亮的皮影匍匐于地,不时围绕着戏箱砰地一跳。里头一具手足反折的尸首,也跟着颠簸起来,浑身绵软得如柳条一般,小股血泉自箱底渗出。

尸首的两掌上,各钉着几根小竹棍,上头缀连的皮影每一腾跃,指头便垂死挣扎一回。

单烽扫了一眼,便能想见个大概,异变发生之时,这匠人正仓皇收拾戏箱,却被皮影活活砸死在了箱中。而这位谢城主却并不像是为这一点无辜可怜所驻足的,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空无一物的白布上。

“谢城主还有看戏的雅兴?”

谢泓衣道:“昆仑奴还没回来。”

“谁?”单烽在竹匾上一扫,意识到这并非寻常名字,正要发问,目光便凝定猛然一凝。皮影戏台上亦悬着一盏红灯笼,赤光浸染下,那道轮廓竟令他心中突地一跳,仿佛一脚踏在了噩梦惊醒的边缘。

这念头如无心停留的鸟雀般,在下一个瞬间就被惊飞了。

有人在他足跟处拍了一下。

极其轻柔,却能感受到奋力张开的五指,仿佛带着某种迫切贪婪的意味。

地面的震荡掩饰了对方靠近的一切迹象,或者说,这人始终蜷缩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