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鬼丹道:“往哪儿躲?”
骨鹤被绞得咯咯作响,楚鸾回留下的皮囊更皱缩成了一团。枯藤里钻出无数触手一般的根须,在骨鹤里一寸寸搜刮过去,在哪儿呢?它能逃到哪儿去?
找到了。有很细弱的草茎缩在骨鹤的喙里,泛着一点儿幽幽的绿光。
暮春草?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灵草,能医死人肉白骨,原来只是一株暮春草,看起来都枯败了,果然没出息。
与此同时,像是终于理解了眼前所见的一切,百里漱的声音陡然尖厉:“宗主,小灵是我的药?”
苍白的少年死死抓着腰间的藤蔓,眼睛一瞬间如鹫鸟般暴凸出来,这一幕万里鬼丹并不陌生。
很多年前……
太久远了,他早已记不起万里清央的面容了。
这世上本就有万般的不公正,他从来不屑于去看,无非是土地膏腴与贫瘠,根苗强壮与萎弱。居高者叶自华,临下者尽其力,各有长势,便是万物萌发之道,唯独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强干偏生弱枝?为什么占尽了阳光雨露的,却自甘堕落于凡草间?
前人不自惜……
一身禀赋无用处,便留给后人作沃土罢!
百里舒灵是可惜。但事已至此,更不能浪费。
百里漱那点儿挣扎,在他看来无疑是可笑的。此子身上仅有的可取之处,便是那股子尖酸的嫉妒了。这样的人像毒草,能扒住任何一寸土壤,长得才茂盛,念头一动,太容易了。
“老祖宗,”百里漱喃喃道,“您说的都对,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不能是我?要是我能再强一点,至少有和小灵一样的本事,我这个做兄长的,是不是就能抬得起头了?”
他挣扎着抬起一只手,衣袖翻卷,那一行血淋淋的刻字跃然眼前。
“可你怎么能让小灵做我的药!”
“你不是说过吗?她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退路啊!难道都是假的吗?”
厉喝声中,数点乌星已脱体而出,向万里鬼丹疾射而去!他自知这是找死,可但凡有一枚能击中藤龙,他满腔的迷茫与怨恨,就有了宣泄的出口。
向那只多年来扼着他喉咙的手。
为他多年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妒恨如狂
果然,乌星撞向枯藤,叮的一声,就灭了,连散作铁蒺藜的机会都没有。倒是枯藤轻轻一抖,像拂开一粒灰尘般。百里漱却口中喷出一口血泉,整个人活像是被当胸打断了,向地面急坠下去。
万里鬼丹失望道:“也不中用。”
百里漱咳得浑身是血,两手还抱着枯藤不放,眼看就要在坠地的一瞬间,被抽成烂泥,腰上的碧绿藤蔓却疯长起来,和枯藤缠都在了一处。
二者一枯一荣,一强一弱,楚鸾回的碧绿藤蔓都快被衬成泥鳅了,却长势奇快,一圈圈绕着藤龙盘旋上去,把死缠烂打四个字用到了极致,任由藤龙呼啸盘旋,它都死扒着不放。
“走!”一只骨鹤不知什么时候掠到他身边,上头歪挂着一个楚鸾回,扯起他便疾冲出去。
万里鬼丹这会儿终于正眼看人了。
他眉毛长得硬瘦刻薄,抬眼时一挑,阴沉之气顿破,很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也就在这时候,他神态间才和谢泓衣有了那么点微妙的相似。
“药人宗?”他道,“倒是赶在一块了。”
只见楚鸾回手背上,还插着一枚药师针,掌心藤蔓便是由此催生出来的。
万里鬼丹当然认得出来,这藤蔓看上去细弱得可怜,却和自己的枯荣藤同出一脉,是雌藤。这小子脑筋转得倒快,短短一照面的工夫,就想出了以雌藤克雄藤的法子,把药人宗那点儿雕虫小技玩得恰是火候。
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