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便留意到了,火莲之外的河水,仍在幽幽地反光,在石壁上投落一枚发亮的光斑,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起来竟有虹影一闪。

果然,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如铜镜迸碎。数枚雪亮的残片飘落在河面上。其中一片离火船并不远,谢霓急促地喘息着,半身反拧过去,扑在船边去够,指尖被骤然大盛的火光逼得一抖。

腰上传来一股巨力,将他一把拽了回去。

单烽的声音说阴沉就阴沉:“送给谁了?”

谢霓道:“你发什么疯,什么东西?”

“玉佩。你送给谁?石壁上也有人?又是奸夫是不是?我就知道。”

谢霓眉心一跳,预感到这家伙又要犯起疯病了,说不惊骇是假的,他完全猜不到对方会在下一刻做出什么样的下流事,只能用力扯住对方头发,看那对灿金色的眼睛剧烈震荡着,忽而心念一动:“对。”

单烽双目圆睁,腾地坐了起来,铁船都被爆沸的火浪抛起丈把高了,他却浑然不觉,用力抓着谢霓左臂:“你都不瞒我了?他们弄得你舒服么?就他们那点儿真火……真他大爷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为什么不来找我?”

谢霓道:“在水里。”

铁船重重坠入水中,继而一侧,单烽一手揽着谢霓,另一条胳膊深深没入水中,他心念激荡得厉害,五指一张,火莲轰然排开,更有一条条有白蟒般的水汽向四周翻腾,把暗河搅得天翻地覆,但凡有什么活物潜在里头,都被炖熟了。蚌心镜却被越推越远。

谢霓道:“那是蚌心镜!你想被烧死么?”

单烽扯了扯嘴角,有深重的嫉妒在眼中一闪而过,却只是道:“我们也有一面镜子,你为什么不要?”

谢霓沉默了一瞬,忽而悟得了和这人说话的要诀。讲理是行不通的,越是叱骂,对方越是来劲儿,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命令。

“取来给我。”

单烽盯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右手却在河水中一伸,将蚌心镜轻而易举裹在了掌心。那玩意儿像是蚌壳磨成的小镜子,微晕虹彩,照东西却很模糊。边上几个古篆字,却像天然形成的纹理。

蚌心吐雾,照前尘,追后人。

“有什么好看的。”

单烽道,低头的一瞬间,蚌心镜映出了他的脸看起来比如今年少得多,五官只有些隐约相似,说时迟,那时快,镜中人身上忽而腾起一团可怖的烈焰,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化作了焦炭!

这一幕来得莫名,谢霓尚不解其意,单烽的双目却是一凝,死死盯着镜心。

焦炭散去,这一次,出现的是个红衣冲天鬏的小儿,样子跋扈,大摇大摆地走路,连路边的狗儿都要踹上一脚,忽而轰地一声响,从四肢百骸喷出烈焰来,小儿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又消散了。

单某人的脑子里只有老婆和无处不在的奸夫,入洞房都要先搜床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应怜慈土

镜子里人影变化得飞快,大多是婴儿,皱巴巴的脸上已挂起凶相了,看起来颇为好笑,极少数时候才是少年,呼朋引伴,胡作非为,短短一段工夫,谢霓仿佛将世间的顽劣小儿都看尽了。

那火来得莫名,仿佛命有此劫,不论镜中人是喜是悲是坐是卧,不论外界阴晴雨雪,总会在某个时刻爆发出来,将他焚作飞灰。

有好几次,谢霓对上了镜中人的正脸,那眼睛里的神色已趋近于今日的单烽了,只是阴沉可怕得多,像死去的岩浆,迟迟等不到冲破地表的时刻他根本无法长大成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死在火海中。

谢霓被他挟持在手中,以真火多番胁迫侮弄,心里头一根弦始终死死绷着,消耗的精力不亚于一场生死搏杀。此刻眼看着恶人在眼前灰飞烟灭了一回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