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接过,单烽就一把夺过笔,拿拇指咔嚓掰成了两段。

谢霓睨他一眼,道:“颜料,拔舌头的。”

单烽道:“我来拔。”

他沉默半天,终于有一丝火气泻出来,气息极其不稳定,就是薛云也知道他动真格了,短暂地消停片刻,避其锋芒。

燕烬亭道:“蛇妖,没有脸。”

薛云:“啊?”

燕烬亭道:“是一条白蟒。深夜想绞杀我,我真火失守,几乎丧命。被采补了。”

薛云扑哧一声笑了,眉角却突突直跳:“你燕台尊也来这一出啊?”

他自己劣迹斑斑,深知男子那点儿劣性,换了任何一个人说这话,他都会放声大笑,然后一脚踩到对方脸上去,把那条鬼话连篇的舌头拔出来,来拜见他这“采补说”的老祖宗。奈何燕烬亭那功法使人不由得不信,狴犴法相的所有者,须得诚心正意,不得出半点儿违心之言。

单烽也不知信了没,手里捏着那半截笔,都快捏成齑粉了。他不说话的时候,人在灯笼明暗间,就显得十分森冷莫测

谢霓察觉异样,道:“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灯笼扑的一声灭去,黑暗中,哒哒的脚步声又逼近了,两个小童的皮影浮在窗纸上,挥动双手,圆圆细细的手指尖死死扒着窗框,尖声求救:“太慢啦太慢啦!痴人脑,歧人舌,妒人肝,圣人胆,归人心,画不出解药,要病死啦!”

窗纸被抓闹得吱嘎作响,两道皮影在上头生生挤出了脸孔的轮廓,面靥鲜红,眼珠如黑针,仿佛随时要破纸而出似的。外头更传来一串惊天动地的巨响,像是房屋倒塌,砖瓦坠地,把两个皮影小童砸得惊跳起来,牢牢抱住彼此。

男童尖叫道:“病人,吃不到药,便是罪人!”

女童道:“不好了,镇子又要被毁了……快派斥候看看,毁掉镇子的是谁!”

窗纸上的那枚小孔,不知何时被嵌上一圈镶金边的黑琉璃镜,底下有小孩儿歪歪扭扭的字迹,斜指着它。

斥候眼。

单烽二话不说站起来,透过它往外看了一眼,眼眶周围忽而泛起一圈灼热。

外头的小镇已化作一片地狱般的火海,无数皮影尖叫着冲出屋舍,转眼被烧焦卷曲。

一道披着赤红气流中的人影,正大步走在街巷中,整个人都被高温扭曲了,根本看不清身形轮廓,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别过来鬼,恶鬼啊!”

“好烫,好烫!啊啊啊啊啊!”

再不找到解药,小镇将毁于火海?

斥候眼中的景象很快就消失了。单烽移开眼睛,回头的一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喝问道:“谢霓呢?”

百里漱抱着头,口中拼命默念着什么,被他一声喝醒,流露出恐惧之色:“什么?哦,刚刚药房的门开了,谢城主去找药了,和,和谁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