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不答,反而问道:“你在应天喜闻录上看见了什么?”

“我?那些字消散得太快了,是什么安床……要往喜床上抛洒勾眼青橘,以飨小鬼……安床,怪不得巷名如此眼熟!”

“卷几?”

“婚俗卷十三,”云明拼命回忆道,“饿鬼绕床……安床去晦之礼。”

“果然如此,我所见的是卷五,行轿逢煞·挑帕消灾之礼。”

云明道:“我们看得不是同一页么?这难道还因人而异?”

“又是这个礼字,礼,信俗也,”单烽道,“对面既然是尸位神,那就没错了。祂就指望着信奉来过活呢。城中这么多倒霉宾客,要是能将这册子乱七八糟的姻缘礼俗都行上一遍,必能供得起应天喜闻菩萨,这是拿我们当信众使唤呢。”

云明惊疑道:“可我们这样老实照做,岂不是助了尸位神一臂之力?单前辈,你也说了,尸位神贪得无厌,万一动了杀心,这满城的宾客不都成了血牲么?”

单烽道:“我想起一件事,凡人婚嫁之时,会有这么多灾厄邪煞么?”

“怎么会?婚嫁是大喜之事,挑的都是黄道吉日,只是有些冲撞避讳罢了,”云明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修道之前,家中曾开过喜事铺子,还是记得一二的。”

“你不觉得古怪么?挑帕消灾,安床去晦,光听婚俗的名字,仿佛这迎亲路上都是三灾六劫似的,如此姻缘天定”单烽忽而笑了一声,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他行事绝少拘束,云明仰头见这神色变幻,心里便觉不妙。

“单前辈!”

“嘘。”

单烽伸手进衣襟里,取出一物,掰下一角,以指力挫散后,弹入小孔中。小鬼嬉笑声戛然而止,在窥见他指尖飞散的碎屑后,嘶声尖叫起来。

“好香啊,那是什么?”

“好饿,我好饿……是我的!”

那些碎屑甚至没来得及弥漫,便被数股无形的力量啄食一空,单烽又掰了数角,搓成饵食般的小粒,一一抛入墙孔中。那种唾液丰沛的吞咽声十足恶心,云明即便缩在墙根下,腹内也一阵翻涌。

“单前辈,你到底……这是什么东西?”

单烽道:“鸟食,向你们领队要的。”

雷七豢养了一大群引路的灵鸟,所耗甚巨,这鸟食自然不是凡物,极能饱腹,只巴掌大的一块便能养活数千灵鸟。

这一块鸟食转眼便被分食尽了,墙内一片寂静,甚至连咀嚼声也消失了。

深巷之中,唯有灯笼颠扑的轻响。

是终于安抚住了么?云明揣摩着对方投喂鸟食的用意,抬起头来,瞳孔却骤然一缩!

只见单烽身侧,那形如菩萨六目的墙孔里,忽而暴绽出了一簇簇赤红色的眼珠,那些东西显然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在内墙上,眼匝肌肉皆在强压下变形外绽,带动眼珠飞快瞬动着,仿佛密密负子的蟾蜍。

“好饿好饿好饿!”

“我要吃……我要吃,给我,给我!”

“那不是喜果,啊啊啊啊!好饿啊,好饿啊!”

云明骇然道:“单前辈,不行,行不通,这些东西被激怒了!”

单烽与涌动的眼珠对视片刻,徐徐眯起双目,道:“果然是喂不饱的,再试试这个。”

云明颤声道:“单前辈,你看它们的样子,快被钓出来了,还是莫要乱喂”

话音未落,单烽两指之间,已挟住了一枚霜华淡淡的圆珠,冰寒之气迫面而来,云明一见之下,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

雪凝珠!

“单前辈,你该不会要喂它们”

单烽挟雪凝珠,轻轻迫在墙孔上,一层霜壳肉眼可见地蔓开,那些外绽的眼珠受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