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明不敢再冒进,撑着石墙,一步步后退,双目间云气缭绕,紧盯着面前的窄巷,却始终没能看穿这一片稠密的夜色。

只除了

巷中每隔数步,就挂着一盏喜字灯笼,自头顶渗落一片泛着毛边的阴湿红光。灯笼因风颠扑,不时撞在墙上,仿佛新娘子两只吊起的红绣鞋,在巷子里徘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云明打了个冷颤,胸腹间麻木的皮肤在一瞬间恢复了知觉,流窜过一束微弱的痒意,仿佛有一只冰冷的蹼爪在他胸腔里舒张了一下。

扑通。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奇异的麻痹感,自脏腑深处往外蔓延……他好像忘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恍惚之间,那哒哒声就越发急促,仿佛面前的黑暗中,有人正踮足向他逼近。

这无形的惊惧感令他猛然回过神,挥开了没能成形的念头。

“单前辈,前头没有路,他不见了!”

“急什么?”

单烽的声音自巷口传来。

云明这才意识到,对方压根不曾步入巷中,而是抱臂盯着巷外的某处碑文。

“安床巷。”

云明一怔:“什么?”

“巷名。这里每一条巷子前,都有一处碑文,”单烽抬抬下巴道,“别只盯着前头,看石墙,薛云真火被封,跑不过你,应有另外的门道。”

安床……

这两个字有些耳熟,云明来不及细想,便见不远处的高墙上荡过了一幅幢幡,上头绣了数行字。

供果行。

香花供果,只赊不卖。

广结善缘,见者闻喜。

供果。这巷子里还有供货行么?只赊不卖,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更何况前头的路窄得出奇,若非精通变幻肢体一类的秘法,实在是寸步难行。

简直……不像是留给人来走的。

这念头一起,云明就蓦地打了个寒噤。

身畔石墙高耸,莫说是铺面了,连扇窗户也不曾望着,只除了幢幡飘摇处,不时传来几道尖锐的哨响,像是从孔隙里钻出来的,呜呜呼呼地几经变调,几如鬼哭。

哨响之时,单烽的身形一动,镜刀脱手,劲风呼啸!

那两柄至为脆薄的镜刀经他一掷,竟如切蜡一般,先后贯入石墙之中,毫无滞碍地滑行出数丈,力收辄止,一切皆圆柔到了无迹可寻的地步。他身形高大,却在这窄巷之中爆发出猿猱般的矫健来,仿佛只是腰腹处肌肉的一轮舒展,便已自巷口蹬墙而起,数步借力后,稳稳踏在了刀柄上。

他用力极准,那一条幢幡伸手可及,只除了

吱嘎。

单烽叹了口气,蹲伏下身,不无痛惜地抚了抚刀柄。

“好镜子,还不到你裂开的时候,再撑一会儿,你不想照见他么?”

镜刀如他所想,细密的裂纹掠过寒光。快了……里头的阵法,已到了蓄势待发的时候。

云明叫道:“单前辈,既然有求于菩萨,供果保不准能派上用场,只是我找不着门!”

“门?不就在眼前么?”单烽道,一把扯开幢幡,只见其下赫然是六只以朱笔勾勒出的细目,瞳仁处开了许多细孔,迸射出一缕缕红光来,给人似笑非笑的凝视感。

应天喜闻菩萨的眼睛,果然无处不在。

就在单烽与之对视的一瞬间,里头刺目的红光猛然闪烁了一下,飞快从旁游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生有毫毛的细瘦小手,如老参茎须般,高高托着一只笸箩,在一派奇异而欢欣的韵律中,一筛一旋一扬一撒。里头的金箔银箔腾至半空,簌簌翻作各式阴干的瓜果,落入筐下的大红绸缎里。

单烽目力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