阊阖就蹲踞在回廊顶上,谨慎地看着他。

“你们见到雹师了么?”

“见了,放心,会收拾他的,”单烽抓过衣裳一掂,“这什么?给我的?”

阊阖道:“城主说你淋了雪,别带进殿里,先洗沐。”

就这临门一脚,单烽如何肯罢休,摆手道:“我先看看他。”

阊阖道:“城主叫天衣坊专门替你做的衣裳,你不试试?不洗沐,会弄脏。”

单烽霎时间眉开眼笑,凶兽得了香饵,什么都能忍了。

他在风雪里跑了这许久,确实是浑身不爽利,冲去汤池里痛痛快快泡了一番。说是汤池,实则是谢泓衣见一个木桶盛不下他,索性派人将府里冰封的水池凿开了一大片,仅有亭榭的素幔作为遮罩,爽朗开阔,极合单烽心意。黑甲武士都退避了,阊阖也别开了四只眼睛,他索性化出犼身,好生翻搅扑腾了一通,末了将尾巴搁在亭沿儿上,扭头从肩胛处咬下几根白花花的鹰羽来。怪不得痒得很,长出鸟毛了。

雪牧童这小子还真有些道行。

大概是香饵雪未曾入口的缘故,和那些浑身异变的猪人不同,这一簇鹰羽仅仅沿着他肩侧向腰线延伸,扎根不深,没几下就扯尽了,鹰羽一散,痒意也退却了。

他一个响指抹去了身上的水汽,微湿的鬈发还披在背上,一身大红洒金蟒缎袍服敞着襟,将身形衬得越发猿背蜂腰,腰线也收得扎实,劲悍中不乏修长潇洒之意,怎么看怎么服帖,正要大剌剌地回寝宫,不料谢泓衣的寝宫门户紧闭,还从里头闩上了。

单烽心道,这都洗干净了,没招惹他吧?

“霓霓?”单烽道,展开双臂,“新衣裳,合身极了,你不看看?”

他已打定主意,只要谢泓衣一开门,便冲过去将人抱进怀里,让对方亲自量一量这衣裳有多合身。只是冷风呼呼地吹着,他胳膊都举乏了,里头毫无动静。

单烽侧耳过去,听了一会里头的动静,眉峰当即一挑,拿烽夜刀嵴挑开了门栓。

里头灯笼明昧,帘帷飘荡,案上还摆着一卷药典,床榻上却空了。单烽冲过去一嗅,枕上甚至还有谢泓衣的气息,对方就在片刻之内,从这密闭的寝殿里消失了!城里雪练环伺,他眼皮底下出了这档子事,当即脸色一沉,提刀便要冲上祭坛去,忽而听到一串窸窸窣窣的响动。

嗯?

很轻,刻意压低了似的,却是从枕衾间传来的。谢泓衣的卧榻何事这么凌乱了?影子?

单烽毫不迟疑地伸手过去,正要一把掀开被子,指尖却扫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当即变扫为抓,提着耳朵,从被中拎出了一只雪团似的兔子?

那兔子都没他巴掌大,皮毛莹洁丰美,雪白中隐隐透出淡蓝色,仿佛极纯粹的山巅积雪,眼睛亦比寻常兔子圆了一圈,拿墨笔勾过似的。口中尚叼着蓝衣一角,呆挂在半空中,显然方才正往被子底下塞,唯恐让他看见了。

可怜小兔,落入犼爪

第一百六十四章 脱兔影

单烽拎着它晃了晃,神情还有些恍惚,直到被它蹬了一脚,才反应过来,轻轻将它搁在手肘上。那么轻,那么温热柔软的身体,就如絮花一般,吹一口气都能掉下去。

“霓霓?”

单烽如临大敌,雪兔却比他更慌张,抖擞了一下耳朵,拿两只爪子抱着脸。

糟了,着了雪牧童的道了,没缺胳膊少腿吧?

单烽丝毫不敢大意,当即翻翻耳朵,两只并拢对齐,淡红精巧,荷瓣儿似的,都一般长。又将爪子挨个儿地捏出来数过,连尾巴都揪起来看了一眼,倒是全乎的,只是不会说话,看起来也没什么灵智。

他早习惯了谢泓衣的喜怒无常,每次踏进寝殿都得防备着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