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疯狂往肚里咽。
谢霓的鬓发,谢霓的面颊,谢霓的颈项……谢霓衣袖下的双手,右手缠裹了白绢,不知被什么剐伤了,还在渗血。案侧供着一把无弦的长弓,弓身染血,像是千百次引弓后,被指上鲜血所淬染的。长留宫不为他们的小殿下疗伤么?还是说,殿下也有执拗而负气的时候?
薛云一只脚如踏在悬崖边上,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喘息声越发粗重。每探得一分小殿下的私隐,他心中都会狂跳。
那样名贵的玉簪花,上天无眼,使我来不及凝望他,不知他生在怎样的净土中,啜饮怎样的风露,却窥见他蕊丝下秘不见人的阴影。是我应得的!是我在坠入乐极生悲的苦海前,最末一点残忍的慈悲。
谢霓道:“你下去吧。”
薛云却纹丝不动,脸颊边泛起针刺一般的痒意,几乎要钻出猴毛来。他留意到谢霓案前的一只琉璃盏,这样的日暮里,本用不着点灯,可灯芯中却萦绕着一簇红莲般的小火,映在谢霓瞳仁中,那样明亮的波光,仿佛一尊无情无我的菩萨像,忽而被朱砂点了睛。畜生的直觉令薛云忽而反应过来,太子方才或许并不是在看书,而是对着这点灯火出神。
“吃。”
薛云粗暴地打断了他的目光。太久没说话了,那声音沙哑尖锐。他甚至想伸手抓一枚云片糕,硬生生塞进谢霓口中,逼着他吃下去。
快没有时间了,那具猴身已奄奄一息,伤口都钻出了蛆虫,我快死了,或许再没有下一次看到他的机会了。这一眼何其短暂,非要称心如意才好!
极度的饥饿和痛苦,如毒蟒般绞缠着他的肠胃。就在伸手抓向云片糕的一瞬间,他腹中忽而雷鸣起来,那声音令他一怔,残存在神魂里的,属于薛王孙的那点体面,让他臊红了脸孔。
与此同时,谢霓两指轻叩桌案,一块云片糕为微风所送,落至了薛云手中。
薛云一愣,一把攥紧了,糕点被生生碾成了滑腻的面团,他忽而反应过来,小太子以为他是饿昏头了?他低着头,脖颈一下一下耸动,将那团浆糊般的东西塞在嘴里。
那是终他一生,也再难忘记的甜苦味。
那之后,再最接近死亡的日子里,乐极生悲频频发作。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接近了谢霓数次,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目,谢霓眼中从未映出过他。直到来;1;1.037*⑼[68.2㈠
他已尝够了造化弄人的滋味,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他会在天火长春宫中,见到那个人。
皎皎天边云,坠入污泥中。
他从来,从来没有那般接近过谢霓。不再是遍生毫毛的、流着脓液的猴爪,年轻修士的手,滚烫而有力,足够捏断谢霓的嵴骨,逼出对方濒死般的抽搐。抵死交缠,撕咬每一寸朝思暮想的肌肤,却依旧是融化的云片糕一般,难以言喻的甜苦滋味。
永远也抓不住。
回忆中,谢霓案前的那盏琉璃灯,终于令薛云醒悟过来那是红莲业火。
是他看走了眼,谢霓和单烽的相识,竟然远在二十年前的长留宫中,他依旧,依旧来迟了一步!
凭什么是单烽?
他忽而惦记起那道窃人形貌的谶阵来,将手掌一翻,符纸发动,面目轮廓立时改变,与单烽已有了七八分相像,不到咫尺间,绝对无法分辨。薛云向镜中瞪了一会儿,再度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他?”
皱眉,眉骨如刀。睁眼,眉势压眼。无处不深邃,无处不峻拔,自然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恶来。他为猿猴,单烽不也是畜生?若是单烽落得他当年那般境遇,只会加倍的疯魔,谢泓衣偏偏就轻信这餍足的凶兽。
在变幻形貌的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有所改变,始终沉寂的酒壶中,忽而传来了急促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