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人中也有像他这般胆小求安逸的,连连摇头,便要退出去。
冬二当家扫了一圈躁动的人群,没说话,手上捏了个诀。
一股奇异的森寒笼罩着堂屋,众人嵴背透寒,立时肃静。簪花人本能地意识到不妙,一瞥,果然蜃海珠市的门户已被封死了,今夜怕不能善了了。
“不对劲。”
单烽道。他手里捏着把梳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冬老二捏诀的右手。
“雪练的味道。”
簪花人头皮一炸:“你,你吃过几个雪练?不是,你说冬二当家是雪练?”
他声音压得如蚊吶一般,天杀的冬老二不知怎么瞥见了他,忽而道:“簪花人,你也来了。”
在采珠人中,簪花人这个名号和窝囊废无异,人群中立刻传来了窃笑声。
“你不敢下冰,来做什么?”
簪花人涨红了脸道:“老行当,替天衣坊采买明光丝。”
冬老二将脖子一仰,纵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明光丝,运进天衣坊的明光丝少说也有几十车了。姓谢的一件袍子要十八层纱?簪花人,你在城里混得像过街老鼠,还只知道替他运丝!我告诉你们吧,谢泓衣的好日子到头了,白云河谷里,可不是没有他的对头。”
一面巨大的冰镜腾在半空中。这样的功法,已令有些采珠人意识到不妙,但冰镜中的景象,却将他们的双足牢牢钉在了地上。
白云河谷某处,黑暗中,数座雪山齐齐崩塌,飞瀑般的积雪挟着滚石向地面砸击,一路冲凿出一道被冰雪填死的雪渊轮廓来,漆黑的崖壁裸岩直裂向视线尽头,仿佛大地上一道狭长紧闭的眼睛。随着冰雪被层层刮去,雪渊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凶兽皮毛,或斑斓,或苍冷,各个体若山阿,獠牙暴绽,嵴背上钉着染血的冰鞍,钉棘密布,伤痕贯体,仿佛刚在恶战中死去。
“这是……千年冰玄蜥?”
“白灵古犀?错不了,我见过,曾经点沧州就是被它”
哪怕隔着冰镜,它们身上森寒而强横的冰灵根气息,依旧扑面而来。要不是生死不知,其中每一只都是足以屠灭一镇一城的魔物!但这点儿侥幸没能维持多久,冰镜中传来雪练缥缈的祷祝声,是从祭坛高处飘来的。
冰雪簌簌抖落,一双眼睛睁开了。那是死尸的眼睛,浑浊冻结,冰霜中钉着一点银白色瞳仁。
一双又一双的兽瞳亮起,密密麻麻,旷野上忽而涌出一片银灯,却毫无明亮之意,唯有一片沉沉的死气。
单烽心里几乎立时冒出两个字。
犯渊。
或者说,仅仅是犯渊的一角。
西南长留,世代镇守犯渊。长留素来隐世不出,仙盟典籍中所记载的仅仅是这样一句话。犯渊中的凶兽,却千年来未曾有流窜作乱的时候。长留的覆亡似乎将这一片禁地同样埋葬在了苍茫落雪下。但如今,随着冰下宫阙的现世,犯渊一角也重现于白云河谷一带,鬼魅一般,死生纠缠。
之所以一眼确认这是当年的犯渊
那里头不乏被一刀斩断的残尸,断口焦黑如炭。烽夜刀始终与风刃相交缠,烈火焚长风,红莲逐虹影,曾席卷在那片冰原上。那是他和谢霓并肩的残影。
从长留到影游城,是谢泓衣孤身所走的路。
任何一段失落的回忆,都令他心里泛起难言的滋味。而如今,雪练又将围袭这个地方,在城中搅扰人心。
堂屋内的众人皆被这一幕镇住了,甚至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
冬老二道:“看见了?雪练这是铁了心要拔了影游城,这雪渊少说有百丈深。屠灭个把宗门,就跟玩儿似的,区区影游城,不比一张纸来得结实。别怪我丑话说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