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宝为激怒它,正搜肠刮肚,如今终于窥见一丝可能,便就着单烽胡乱骂了一通,单烽是猴子人畜殊途的爹,单烽在猴山里放火烧焦了猢狲三五万,熏出它如今的大红屁股来……如此种种,偏偏这猴子自那一句话后,便隐入黑暗中,再没露出半点儿破绽来。

太初秘境中的烟瘴正飞快地淡去,这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金多宝早年没少出入太初秘境炮制阵心,自然知道烟瘴背后隐藏着什么。太初无涯峰……这一座倒悬天地间的缥缈巨山,将露出它的一角。时而是巨硕的神像双足,穿一双错金镂彩缀着红缨球的缎鞋,倒指向天,媒婆子似的滑稽;时而是祂十二条巨臂,或倒支于地,或挟彩鼓,以短棍作锤击状,或持绳索抛掷,或抱琉璃鱼缸,倡优百戏,无一不足,仿佛将一整个市集的优伶乱砌在山石中,热闹非凡,却又一片死寂。

他也曾见过神像面目一角。这一尊倒立的巨神,头戴尖顶帽,以两根手指推挤脸孔,眯眼歪嘴,以舌尖倒勾着自己的鼻子,巨硕的琉璃眼珠却定定望着他,仿佛在等他被逗乐的一瞬间。

这便是太初秘境最初的主人。

尸位神滑稽古彩菩萨!

第一百三十六章 贪猿难定

谁也不会想到,万阵之祖,竟会是这么个优伶般的角色。

金多宝当年也只是个不入流的阵修,只能借阴阳五行作些变幻,什么泥潭金索,雪海藏舟,甚至羲和舫的霜天破晓阵,皆属此类话又说回来,放眼全天下的阵修,都是末流。

真正玄奥的阵修传承,却落到了滑稽古彩菩萨手里。

那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偏偏祂曾悟得上古谶阵,能无视五行之法,篡改因果,一言出,则鸡犬升天,一字成,则轮回逆转。坏就坏在这倡优出身的大能,神通是有了,却依旧以作弄人为乐,曾一夜令三千王公化作唾盂,抛在闹市,令小儿投炮仗炸得砰砰响;也曾将一头五花大绑的桃红色母猪变作尊者,和众真人哼哼唧唧地论道七天七夜,在众人惊叹拜服后,当众一撅屁股露出本身……这样的把戏每得逞一回,祂便冒出来挤一通鬼脸,哈哈大笑。如此种种,算不上无恶不作,却令那些正儿八经的修者避之不及,更不要说香火供奉了。

滑稽古彩菩萨是在一夕之间莫名疯癫的,识海被捣为泥潭,身躯化为太初无涯峰,口中却还颠三倒四地呓语着,每说一句话,就以赤金篆字字阵的形貌,漂浮在太初秘境,便是烟雾深处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轮。那些篆字里浸透了祂的疯性,寻常修者只要注视片刻,便会癫狂而死。

这菩萨从来不受人尊奉,沦落到这种境地了,反而令阵修们趋之若狂。

无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可是上古谶阵的唯一修成者。万一祂那些疯话里能拼出几句说得通的,那不就是至高无上的阵修法门了么?要是能得几分传承,何愁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那些年有多少阵修闯进太初秘境,便有多少尸首熔铸在太初无涯峰底下,化作菩萨巨掌底下翻筋斗的侏儒。那往后便鲜有问津者。当世的阵修,仍然是不入流的阵修。

金多宝当年颇具野心,曾不止一次地闯过太初秘境。他后来能成为首屈一指的阵修,无非是因为他活着,还得到了一二分传承,此生祸福,皆注定矣。

想不到多年过去,竟有人在他面前玩起了这种把戏。

随着秘境中雾气的消散,无数由赤金字阵所化成的金轮,渐渐拼凑出一句谶言

以它为根基,新的阵法即将成型。金多宝清楚得很,一旦拖进阵法,陶偶绝不会再错失良机,必须抢在阵法形成前,抓住它!

金多宝心思变幻,耳听八方,却半点儿不耽搁口中唾沫横飞的骂法,两片嘴皮子都发干了,猴子却也当真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