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息宁寺外那偷来的一吻,他满心的烦乱便陷下去一角,苦海漂泊中,忽地踏踏实实靠了岸了。

单烽不说话了,掩饰一般,以指腹按了按犬齿。

他如今还活蹦乱跳的,想来谢泓衣也还存了几分旧情

心念刚动,寝殿的方向便传来凌厉的拨弦声,铮铮数响,不成曲调。

是谢泓衣在弹琴?

楚鸾回道:“有杀气!单兄你当真要去么?”

单烽:“……”

他接过口蜜腹剑草,起初不打算用,凭他和谢泓衣那药石罔效的关系,就这么根草叶子,能顶得上什么用?可越迫近寝殿,琴声越杀伐凌厉,巡夜的黑甲武士皆远避在廊外,窃窃私语。

“夜弹琴,赶紧躲远些!你们知道么,城主上一回夜弹琴,白云河谷便出雪瀑了,坍了好些祭坛呢。”

“快看。他来做什么?不要命了?”

“说不准,他连城主的娘子都敢抢,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嘘,要推门了!”九5二衣*六*玲ω二八③

琴声是从偏殿中传来的。

单烽逆流而上,投落一道高深莫测的背影,然后将口蜜腹剑草塞入口中,三两下嚼烂了。

这玩意儿入口即化,单烽在尝出滋味的一瞬间,身形便是一顿,猛地回头,两眼之中几乎喷出火来,可哪里还有楚鸾回的身影?

操,居然是饴糖!

甜腻也就罢了,还黏牙,别说花言巧语,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可他想说话的时候,就连铁水也封挡不住。

单烽冷笑一声,将窗户推开了。室内颇为空旷冷素,只在壁上悬了数张古琴,哪里有谢泓衣的身影?

唯有阊阖立在窗边,如临大敌地紧盯着壁上的长琴。

二人注目之下,室内灯笼摇荡,朦胧变幻中,一道极淡的手影向弦上拂去,叮叮当当。

难怪听来跟猫挠似的,原来是影子在弹琴。

单烽压着呼吸,看了片刻,影子便渐渐成形了,停在绯光深处的,赫然是谢泓衣那春山斜倚般的轮廓,样子散漫许多,乌发莹莹地绕膝。可那弹琴的动作却全无往日的斯文,一味地负气拨弦,琴身砰砰地弹跃,阊阖的脸色立时就泛苦了。

护卫长沉稳持重,怎么也见了鬼似的?

单烽翻进窗里,影子便蓦然淡了下去,唯有指尖勾停琴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阊阖道:“别!”

他话一出口,便流露出懊恼之色,压低声音道:“城主睡下了,影子出来弹琴,排遣心绪,你莫惊扰它。”

单烽惜字如金:“弹。”

阊阖神色更纠结了:“一放它弹琴,便弄得琴弦狼藉,城主天明后见了,虽不说什么,却会生上半日的闷气。”

单烽想见谢泓衣对着琴暗恼的样子,唇角忽地一翘:“我来。”

阊阖退下后,他便拣了张长案靠坐着,耐心地等待影子的浮现。

影子浸染了谢泓衣身上大半的邪性,却总如神智不全的小儿般,意外地好猜。他已经悟出来了,谢泓衣那千丝万缕的心绪,不论遮掩多少,只要揪着影子不放,总能有看到底的时候,反之亦然。

影子乱弹琴,谢泓衣也睡不安宁吧?

果然,片刻过后,琴弦再次细微地泛起波澜。

单烽趁机掷出一枚雪凝珠,击偏了灯笼。

借着灯火明暗的一瞬间,他悄然欺近了影子,单手按住琴弦。将山岳般的身形轮廓亦结结实实笼罩在琴身上,不论谁想弹琴,都越不过他去。果然,影子的五指正要拂向琴弦,一惊之下,便飞快缩回去了。

单烽被轻轻勾了一下衣袖,心中顿起邪火。正要喝住它,浸在蜜水里的舌头却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