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身中瘟毒,又受连番噩梦所扰,本就疲乏到了极点,更在一缕缕乱窜的寒气中,身形一晃,将白绢棋盘扫落于地。

哐当!

方逐豺狼,又来恶客。

棋子坠地的砰砰声中,殿角灯笼疾晃,一道身形裹挟着硝石般炽烈的浓香,破门而入,肩背上血污斑斑,仿佛横遭恶犬撕咬一般。

不是单烽又是谁?

谢泓衣豢养的都是疯狗,要摆脱驼子并不容易,一架打下来,结了大仇不说,还耽误了不少工夫。

寝殿内一片昏暗。

单烽眉峰一拧,捕捉到尚未消散的杀气,反手摔上门,以烽夜长刀横封住,大步向床边走去。

谢泓衣就倒伏在床尾的矮几上,枕臂昏睡,黑发披散,一幅被扯落的素色帐幔亦掩在他嵴背上,却不改清瘦凌厉的骨相走势,玉山横断,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任谁看到这一副睡颜,都生不出戒心来。

人倒是无恙。群95②160②8З鈤鈤肉

偏偏从殿门直到床边的这一段路上,到处都是碎瓷。

来晚了,宵小只剩残渣了?

单烽临到他面前,却踩到了什么东西,俯身一看,那赫然是一颗陶土捏成的猴子头,鼻歪眼斜,龇牙咧嘴,断开的脖茬子里还跟吊死鬼一般,拖着一幅猩红绢布,使人油然生出一股恶感来。单烽毫不客气地补了一脚,把猴头踩成了更顺眼的残渣,才将绢布一展。

已经失效的傀儡符?

以土石为傀儡,手法并不高明,器修、阵修甚至药修,都有差不多的手段。但对方处理得极为小心,由鲜血绘制的符箓已经淡不可见了,探查不到半点儿来自本体的气息。

绢布反面一行小字,也像是猴爪胡乱刨成的,话却彬彬有礼十日之内,还赴弈棋之约。猴三郎敬上。

“猴三郎?”单烽道,“怎么净招惹些毛畜生啊,谢城主?”

他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纵然胸口里翻涌的都是刀山一般的东西,时而卷刃,时而开锋,使人在森寒中嘶嘶地倒抽着冷气,可在站到谢泓衣面前时,他仍下意识地去攥紧那瑰丽绝伦的锋芒,脑中亦只剩下一个念头。

抓住了。

谢泓衣鬓边的一钩发丝,也是冰凉的,他仅仅是若有若无地一触,身侧便涌来一股巨力,帘影疾闪,恨不能将他整个儿扇飞出去。

“你来挡我?”单烽道,闪身避开的同时,伸指向案上一叩,指影与它轻轻一触,“老子连你也碰。”

这一招反客为主,令影子嗖地缩回了数寸,单烽的脸色却也猛地沉了下来。

背后的小还神镜在一刹那间猛烈地发烫,连带着横穿在颈中的金环也摇荡不止,伤口处血流如注,皆以烧灼般的剧痛警示着他,眼前人绝非善类,二人间业障未消。

雪中影已被撤出小还神镜。

此刻铜钱急促的警示,无疑指向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

不久前,有火灵根在此处惨死,甚至沦落到神魂俱灭的地步。

不止一人。

没有尸首,像是被凭空抹去了。但循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却不难寻见他们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缕痕迹。

床幔上,谢泓衣的衣袂上,甚至……地面粼粼的珠光里。碎裂的炼魂珠。

单烽低声道:“少阳真火……”

羲和弟子的体质多多少少受到所习真火的影响,他对此又极为敏锐,此刻虽只有淡淡一抹血雾,也足以分辨了。

是少阳剑庐的血。死在这附近的少阳弟子,而且不止一个……唯有白云河谷那桩雪凝珠惨案。难道,在身体被焚毁的一瞬间,那些弟子的神魂还被摄进了炼魂珠里,自此受尽折磨?要知道这一批的弟子皆是少阳剑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