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宝不计较徒弟的顶撞,却朝着他眉毛倒竖:“你才是修道修进了狗肚子里!这样的随身之物,当然是一段因果。”
“因果因果,又是因果。”单烽嗤笑道,把玩银钏的动作猛然一顿,脑中绽开一道雪亮的灵光,他动作比念头来得更快,右手祝融伏火印已结成,银钏上掠过一串流光,肉眼难见的机括暴露无疑。
他轻轻一推,银钏咔嗒回缩了一圈,仅能箍得住小儿手臂。
果不其然。
光是尊者讳便已经足够难对付,与一根血淋淋的尊者骨相伴,更是无尽亵渎,必遭天谴,当时的谢泓衣又岂能驾驭?承载仙骨的银钏,必然是谢泓衣自幼随身之物,更浸染了那位尊者的气息与因果,方才有了熔铸成神器的可能。
最能长伴身畔的,除了长命锁,便是安宁钏。听说凡世小儿初生,前尘因果未去,惊悸难眠的,便会求来一枚钏子,镇在肘上,内有机括,身量渐长了,也不觉拘束,这一对只是格外精巧些。
这也就意味着……
随着银钏的复位,那繁复的云纹陡然抿合,化作古篆字书成的“安宁”二字。
银钏背后,却只有一枚孤零零的小字。
霓。
仅仅是指腹的触碰,单烽心中便掠过一串冰冷的战栗。
“……从前只知道长留宫云屏翠幕,冠绝天下,怎么没听说过翠幕峰上有这样一道长虹?颜色甚烈”
“别看,那是恶虹!自殿下降世后……不祥……”
“浩劫将至,殿下已尽其力,可惜天意如瀑……根本是徒劳……”
“……飘风云霓,以为小人……”
无数声音涌入耳中,或者说自识海深处喷涌而出,密密麻麻环绕着他,令人头痛欲裂,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却又在他捏住眉心的一瞬间,被某种极其沉郁悲怆的力量砸了回去,仿佛自九天坠下的一滴铅泪,令人七情如烟俱泯
唯有一个名字。
“谢霓!”
第七十二章 火树银花
单烽猛地闭目,几乎被识海中的那一道恶虹割伤,他对长留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绽开的缺口里,终于透出了唯一一丝真实感。
不是世人口中的云屏翠幕,而是一道立在垂虹下的身影。
太子冕服静肃,银蓝大袖却飞涌,袖下一管玉白手腕,横笛而吹,春冰漠漠生寒烟。只一眼,连面容都没来得及看清,他便毫不讲理地断定,所谓的长留绝景,应当如是。
谢泓衣的几种身形,便在此刻不断交叠。天潢贵胄,烟云过眼。白塔湖畔,形单影只。最终凝而为一,化作今夜城中那一道银裘蓝衣挽彤弓的背影。
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不记得?全无前因后果,就连这么点残存的印象,也像是偷来的。
他心中刚泛起一股死咬不放的戾气,那道身影便如冰雾遇火一般,哧地一声消散了。
单烽道:“我什么时候去的长留宫?”
金多宝道:“你问我?”
“你们有事瞒着我,我不问你问谁?”单烽道,“如果我没猜错,应当就在我真火熄灭之前吧,当时你们是怎么说的来着?哦,身无外伤,真火却灭了,必是心念不正,多行不义,修入歧途,得修心。”
金多宝道:“不是么?你那会儿号称是闭关,结果闭着闭着却把火给闭没了。要不是入了邪道,正经人谁真火说灭就灭”
单烽二话不说朝他爱徒屁股上来了一脚,薛云才大叫一声,金多宝那厢便如被掐了喉管一般,半晌冷笑一声。
“信不过我,有本事去查诛魔录啊,雪害前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单听这话,倒不失为一个正儿八经的主意。
诛魔录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