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一层是一个巨大的拳馆,墙根整整齐齐按体积大小摆着黑色的健身器材,正中间悬垂着一个被汗水浸渍成暗红色的沙袋。一墙之隔,两台显示器散发着幽幽蓝光,无声地播放着一些画面。綆陊?炆錆莲係輑九???零?\???

慕麒的脸在看见那两台监视器的一瞬间褪去颜色,霎时雪白。

监视器的荧光在黑暗里散开,空气中甚至拉出了粒子一般的光束。慕麒的眼睛空洞的落在角落里,他寻找的人垂着眼睛,单膝支起,一手垂在膝头,没带什么表情的看着十六个格子里跳动的影像。

慕麒听到自己的声音宛如一片僵冷的枯叶:“......元元。”

“这就是你用暴力对付别人的原因吗?”蔺元清的额发投下一片浓重的黑暗,只能看得见高挺的鼻梁骨:“因为你爸就是这样打你妈,这样打你。所以你也这样打别人,这样打我。”

慕麒失去声音,说不出话。

他曾经对蔺元清动过手,用热暴力,用拳头。而现在,其实和那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他依旧是用强权迫使蔺元清在做他并不情愿的事。

蔺元清说:“你爸除了用拳头,还用器械?”

监控器上的画面很清晰,慕联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手里拿着不同的工具。有时候是带不锈钢配重的拉力带,有时候是碳钢纤维材质的握力器,有时候干脆就是手边的小哑铃。那些坚硬的、带着棱角的工具落在慕麒身上,淤青和暗血就会连绵成云朵一般的片状。

慕麒从十岁开始,从他妈妈走了开始,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警卫们都以为他身上常常挂着的伤痕是慕师长亲授拳脚的印记,但实际上,发生在地下拳室里的只是一场又一场的厮打。父亲不像父亲,像仇人;儿子不像儿子,像牲畜。

比他地位高的、拳头大的,是君王;比他地位低的、力气小的,是奴隶。他一直就是学到的这个,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人和人之间应该是有尊重的。

蔺元清看到了,他作为牲畜的这八年。

在每一次的监控器上,在慕联用来调节情绪的“精彩剪辑”里。

慕麒的血液都冷了。他麻木的想着,他终于还是和心爱的人走到了这一步。

他最卑微的一面,他趴在慕联脚下发抖的、求饶的,终于还是让蔺元清看到了。他最后一点自尊,终于还是没保住。

他要怎么去面对一个曾经见过他这些卑微如尘土姿态的爱人?

蔺元清心里又会怎么看他?

慕麒的手都在发抖,他第一反应是暴怒,再次用武力和威慑留住蔺元清。但是那只是短短一瞬间,他的理智稍微回笼,便浑身冷了下来,心头剧痛,实在无法可想,竟然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声音嘶哑:“元元。”

他说不出更多的了。

他在绝望之中,听到了蔺元清的声音很温和:“如果离开了慕联和慕家,你还有机会改吗?”

那话语宛如天籁,其中蕴含的潜台词更是让他瞬间如枯木逢春。

他霍然抬起头,直视蔺元清藏在黑暗里的眼睛:“元元?”

蔺元清起身,脚步很平稳,两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走过来。他的眼睛还是垂着,看不清神色,话语却带着微微笑意:“你能离开他吗?那意味着你会失去权势的庇护,你之前得罪过的所有人,会像鬣狗一样拥上来把你撕烂。”

“我、我可以,元元,我早就想离开他了”慕麒急急道,他的神色堪称仓皇,仍然跪在那里,话音急促得发抖:“我的成绩可以保送,但是他想送我去读空航大、读飞行专业。我不想去的,去边防、去刑警、去海上都行,只要能离开他”

蔺元清终于走到他面前,站定,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