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路的交通出名地差,路铮鸣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还是没躲过堵车。这让他又想起撞车那天的情景,也是这样的拥堵。他胡思乱想着,渐渐想到昨晚的梦,胸口堵得透不过气。
路铮鸣摇下车窗,想散一散那阵烦乱,尾气味的风灌进来,他就后悔这个决定。隔离带中间有块雾霾指数屏,路铮鸣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空,觉得屏幕上的两位数字实在荒谬。
也许是老烟民的直觉,司机没有问他,直接摸出烟盒,自己叼起一支,递给路铮鸣一支:“来一根吧,防雾霾。”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一种平和友善的,苦中作乐的微笑。路铮鸣也笑了,给司机点了烟,然后给自己的点燃。
烟很冲,是实用的提神烟。他更喜欢高档烟草的享受,这会儿倒不反感它的辛辣。这支烟和司机的笑容一起,稍微冲淡了他整个早上的郁闷。
烟抽完,拥堵的车流也开始松动。
然而这段插曲没有让他彻底放松。
下车后,站在造型像坟包一样的当代艺术中心前,路铮鸣的心情也变得像上坟一样压抑。姚舜禹的办公室很大,却没有窗。人造光源只能模拟太阳的色温,没有阳光的温暖,显得这屋子更像墓室。
“你现在才来?”
“对不起,路上堵车。”
“我是说,你到现在才来找我。”
姚舜禹不提他屏蔽路铮鸣的事,先发制人地站上道德高地。路铮鸣不怪他,他确实应该当面道歉。
他们在一组造型怪异的沙发上坐下,路铮鸣又一次道歉。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摆我一道。马平川答应你什么,值得你花这么大代价搞我?”姚舜禹抱起双臂,冷眼看着路铮鸣,“我走之后,还特意打听过你至今还是工作室副主任,职称也没变。这是何苦呢?”
“对不起。”
“我把最露脸的活儿交给你,因为我拿你当朋友。路铮鸣,就算你有把柄攥在马平川手里,和朋友说一声,我绝不会让你为难。你就这么把事做了,还当我是朋友吗?”
姚舜禹一口一个朋友,尽管这是言过其实的话术,路铮鸣还是浑身冒汗,无地自容。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路铮鸣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既不能说出真相,也没脸求姚舜禹原谅。
姚舜禹冷笑:“你是来道歉的吗?”
路铮鸣低着头:“我确实应该道歉。至于赔偿……只要我拿得出来,你尽管提。”
“这种套路就不用玩了吧?今天我说出一个数字,明天你就可以拿着录音笔去告我敲诈勒索。还是以法院的判决为准吧。”
“我没有抄袭,也不接受这个指控。”
路铮鸣抬起头,直视姚舜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老姚”他换了个称呼,“姚馆长,以你现在的位置,想让一个艺术家混不下去,方法多得是,没有必要……”
“你当时有必要让我那么难堪吗?”
姚舜禹一句话就让路铮鸣无言以对。
“你根本不知道,我当院长能给平原美院带来什么。”他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自己在平原很了不起,可你这样的艺术家在北京有成百上千,更不用说国外!你只知道油画系当代艺术工作室之外,其他工作室观念保守。你不知道,美教系的油画教研室,和你一样的副教授连抽象表现都不理解,更不用提装置和观念!他们对美术教育的理解还停留在徐悲鸿的年代,这样的人能教出当代的艺术家吗?”
“路铮鸣,我不想让咱们的学生一毕业就被时代甩在后面,不想让他们一谈艺术家就是死了几百年的老僵尸,不想让他们追在外国艺术家的屁股后面,学习他们的当代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