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下笔几乎没有停顿:菀菀,我是哥哥,李奉渊。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我已战死。

写遗书似乎比写家书更简单,他事无巨细地在信中向李姝菀交代起李家的家业田产,叮嘱在他死后,李姝菀当寻何人做庇佑,以全余生。

白纸数张,尽在交代后事。

写罢,李奉渊将信晾干,连同先前那张一并塞入一纸信封,在信封上写下“李姝菀亲启”几字。

笔墨浓烈,洇入纸页,李奉渊看着信,等待字迹干透。

他知道,即便他死后,凭借家中产业和杨修禅的照拂,李姝菀余生也会过得安稳无忧。

左腿痛极,然而此时此刻,李奉渊竟轻笑了一声,压在心头的巨石滚落,他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李姝菀之于李奉渊,如暖春之于四季,盈盈三尺春色,扎根长在他心脏间,无论他身处西北还是别地,无论他能否活下去,只要知道她还在某处好好地活着,他便觉得心静。

李奉渊轻抚过信封上的“菀”字,将信夹在书的封底前,缓缓合上了书。

他少有期盼之事,但他此刻希望,这封信永远不会有被李姝菀打开的那一日。

几年后,西北平定,大军返京数日前。

李奉渊身着青衣,孤身伫立城楼高处,安静眺望远方。

一名年轻的将士登上城楼,朝他跑来,拱手笑着道:“将军,信使来了!周将军让我来问问您,有无家信要寄回去。”

战事已平,将士们报平安的家书多得能当柴烧,李奉渊前些日也早早写好了寄回去的信。

他望着远方雪下新绿,头也不回地道:“在我桌案上的书中夹着,去拿给信使吧。”

“是,将军。”

将士来到李奉渊的营帐,在桌上翻找片刻,从一本兵书末页翻出了一封有些厚的书信。

信封不起眼的边角有些发黄,不像近日所写。然而将士并没多想,拿着信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