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加重的呼吸当中,我基本可以猜测出那八年中,张明生恨了我多久。
看吧,张明生,你的母亲遗弃了你,却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拥抱着其他的小孩。他们合影,拥抱,你母亲甚至把照片珍藏。在她离开后,这些仅剩的、垃圾一样的物品,成为你接触她的最后机会。
而那个孩子,你透过一张朦胧的照片,幻想了许久他长大后的样子,却总是想不清楚,却总是弄不明白。
在你痛苦挣扎了二十几年,希望有一天亲眼见到你的母亲,能将一切问个清楚时,你突然得知,她早就死了。
你去飙车,去找死,去让老天爷抉择你的生命走向。
老天爷是这样做的:
在血和汽油味里,它派一个人将你从报废的车里拖了出来,只要慢一点,犹豫一下,你们两个都会双双死在爆炸里。
但是他做到了,他救了你。
你睁着眼睛,像死人把临死前见到的情景永远印进灵魂。
但你并没有像你的父母一样成为死人。
你活下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这其中遭遇了多少挣扎和痛苦,但,张明生,你终究下定了决心。
从死人嘴里问不到,你就要掰开活人的嘴。
你渐渐了解,你母亲的死,你父亲的死,都和你人面兽心的祖父有关,和这个港岛上视财如命、违背誓言的黑警有关。
你一个人,曾经孤独地飘浮在无垠的宇宙,现在决定降落在热闹的地球,跻身其中,开始你的计划。
你遇到了一些人,张生,真心不真心,你有筛选和衡量的办法。但人算不如天算,上一世的你,那个你,面对突然跳出来的我,像一个正在宰杀害虫,却忽然被路过的蜻蜓撞见的孩童,你着急地要用纸杯将我盖住,撕掉翅膀和脚,扔在角落。
蜻蜓再活一次,它决定,早点飞进你的窗口。
不是为了开始什么美好的缘分。
只是为了先你一步,或者,和你一起,换一种方法,杀死害虫。
我看着张明生,心想:现在你知道那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了。
他拿着那张照片,看着看着就笑了,他把照片扣在甲板上,语气轻松地说:“我现在有一种,很不礼貌的冲动。”
我没有接话。
因为下一秒,我就被他掐着脖子按在了湿漉漉的甲板上,他俯身压下来,五官近在咫尺,咸腥的海水从他的发梢滴下,脸庞滑过,雨一样地落在我脸颊上。
即使我很快做出反应,颔首想要躲闪,也还是被箍住了喉管。他并没有用全力,以至于我还有余地反抗,一边挣扎,一边想掰开他的手指。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他竭力压制着我,恶狠狠地问:“你是谁?”
“你是故意靠近我的吗?”
“你想干什么。”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而我抓紧缠在指弯的手表,攥拳,狠狠朝着他的脸打了过去。
他一下子松开了手,换我揪住他的领口。我们两个就这样扭打了起来。
我没有去拿就放在一边的手枪,因为我一直期待着和张明生来一次硬碰硬的对决。
上辈子没有抓到机会,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
假如我在撞见张明生抢劫回来的那天打赢了他,或许他早就被判了死刑,而我提起这个人时心中只会有淡淡的怅惘。
说不定,我还可以写一本讲述我与杀人犯擦肩而过的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耗尽了体力也没决出胜负,却仍然抓着对方的衣服。游艇摇摇晃晃,海面也随风起伏。
最后,我放弃了,松开手,抓起了甲板上手枪。
张明生喘着气,他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