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我看清了。
小蛇一样的孩子。
我们家的张小元。
后面追过来一位阿姨,火急火燎的。
老院长叫停了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阿姨揩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讲:“这孩子,很不听话,又比普通孩子聪明,我要给他洗澡,他拔腿就跑。要我说,我们就不该留他,骗子堆里养大的孩子……”
她还没说完,就被老院长打断了。
但听到这里,我的心中也有了一些数,我箍住张小元的肩膀,与他平视,认真地对他讲:“不洗澡,会被虫子吃掉。”
张小元看我两秒,反应了一下,然后哇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说哭就哭。我六神无主了起来。长大了从未见过你哭,现在讲一句就哭。
这下,连阿姨都瞪我了,她把张小元搂进怀里,临走前,眼露凶光。
我呆呆地蹲了一会儿,直到老院长喊我,我才站了起来,问:“您方才说……这孩子……”
“他是骗子集团养大的,被抱去行乞,不知道是被遗弃,还是被拐卖,”老院长讲,“性子很倔。”
原来是这样。
我见过那些骗子的骗术,每天伺机猎取他人的弱点和软肋,贪婪地茹毛饮血。
原来张小元的小时候浸染在这种环境里。
望着他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我在脑海里疯狂搜刮有关他的一切
但老院长并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接上了方才的话茬。
更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他说:“我突然想起来,小杨曾经给过我一个紧急联系人的电话,说是她的妹妹,但我从来没打通过。”
我顿时忘记了所有。
小杨阿姨她有个妹妹。
张明生知道吗?知道多少?
或许是想到张明生的缘故,我的生活一遇到他就没有好事。
当天下午,张明生在警署门口堵住我,问我要不要去他的生日会。
我说我很忙,很忙,很忙。
张明生却笑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生日,我希望你能在场。”
第59章五十八小
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八年里,张明生很少提及自己的生日。
有几年,可可正到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纪,常常站在客厅里,像背顺口溜一样指认各种物件。一开始讲的钟表、花瓶、电视,听得柳妈心花怒放,连连称赞她是神童,就连阿海也面带微笑,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没见过其他孩子。可可口齿清晰,可爱聪明,我当然高兴,但当家长的,太溺爱自己的孩子,就容易让旁观的人厌烦。我在警署时,就有快退休的阿叔三番两次炫耀自己的外孙女,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却也经不起每天看,日日看。因此,就算可可像报菜名一样播报客厅里面有什么,我也还是克制了自己,只奖励她两朵小红花。
再大一点,可可就对抽象的东西有了了解,比如,生日。
张小元七岁生日,由他自己挑选蛋糕,我没看样品。等到日子,餐桌上,柳妈拿手的粤式汤汤水水围绕着一个蓝色的蛋糕,上书两个英文单词,是一部很有名的科幻电影。据说有许多部,但究竟是多少部,我不知道,因为我每次都中途睡着。张明生倒是陪张小元完完整整看完了。生日宴上,直至周围所有盘子都空了,张小元还是不愿意吃掉那个蛋糕。最后还是张明生亲手操刀,从中间展劈一个星球。张小元耷拉着嘴角,兴致缺缺地端过属于自己的一块。刚尝一口就立马背叛原力,大口开吃。
可可生日则是由张耀年操办,以示他对这个孙女的重视。但他的宾客名单多而复杂,人太多,我一般不会全程都在。
再就是我的生日。张明生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