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两道身影已交锋千百次有余,都已是强弩之末。
赵止戈经脉几近枯竭,周身煞气深重,眼如寒冰,他半跪在地,只能靠本命剑稳住身形。
他面前的孟阑起也并不好受,狐族世子常年淤积的胎毒被彻底激发,四肢疼痛如蚂啄啃骨,他身上剑伤遍布,竟像从血海里捞出似的。
两人方圆几里,再无活物,两人眼中杀意凛然,拼了燃烧本源的气力。
皆是最后一搏。
大地轰鸣,山涧陡然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堑。
两人迎面而站,孟阑起看向对面的剑修,压住胸中灵气暴虐翻腾。
天边已有朝阳,带着霞色,逐渐放出光芒万丈。
“你输了。”
话音刚落,便见剑修猛地吐出鲜血,眼中满是恨色,却无可奈何地轰然倒下。
剑修再没与人抗衡的力气,本命剑掉在数米以外,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却还是死死握着,直到手心鲜血淋漓。
他恨。
“你不能带走他……他就算死,也是我赵家人,要葬在我赵家陵寝!”
赵止戈厉声叫着,他周身动弹不得,说了不死不休,孟阑起留了他一条命,却打断他的心脉。
他生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他冲着孟阑起的背影癫狂地吼叫着,却只能看到那个身影越走越远。
赵止戈狂怒着,双眼流血也紧紧望向那远去的背影。他站不起来,只能惶然呢喃喊叫着。
一眨眼睛,有眼泪滚落下来。
“你不能带走他……你怎么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
孟阑起还是找了赵氏族人救了赵止戈一命,叫他能及时接上心脉,并无性命之虞。
赵止戈昏迷了几天,等他醒时,尘埃落定。狐族世子几天前就带着虞俭离开西洲,祥云漫天,清空万里,那日天气很好,他用迎亲的舟队把赵氏不入流的私生子大张旗鼓地接回去,向全九洲宣告瀛洲板上钉钉的大喜婚事。
赵简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的大哥。
赵氏二公子身上的伤得本就不重,早就好了,而心上的伤也被他掩饰的很好。
赵简像是唯一的正常人,每日处理族务,应对危机,像挂了面具,对茶余饭后的恶意揣测充耳不闻。在赵止戈昏迷这段时间,他做得很好,甚至做得有些太好。
以至于剑修觉得,他这个弟弟可能也疯了。
自那日后,赵寒雁的身体一天天差下去,几乎再没清醒的时候,多少汤药下去,也于事无补。
赵止戈整日失魂落魄,短短几天形销骨立,反倒成了族里的闲人。
他像幽灵,在居地里漫无目的地乱走,侍从族人见他,也不敢招呼,纷纷低着头快步走了。他也不在乎,仅仅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那双浑浊的眼珠才稍微转动一下。
他认不出他们是谁,只是觉得每个人都很熟悉。这个人走路很轻快,像小俭的样子;那个人脸圆圆的,也像小俭的样子。
剑修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忽然抬眼望去,才知道自己到了从前虞俭住的竹院里。
院门落着锁,仅仅几天,春风就在门槛外吹生了许多野草,荒芜似的,实在落寞无比。
他想开锁,却无钥匙,于是想转而拔剑,但一摸腰间,不见本命剑踪影。
哦,赵止戈这时才想起来,他把剑忘在自己的院子里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他是剑修,向来剑不离身。
可现在他的心乱了,道也乱了。
赵止戈狼狈地翻进虞俭的院子,落地时被草叶绊了下,差点摔倒。
他不知自己身手何时这么差了,连翻墙时也是神游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