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其实知道仙人不是好的,只是她觉得天上总比人间好,她生他的时候已受了很多苦,何必再让她的孩子经受一番尘世苦俗。”

赵寒雁怀念着,但每说一句话,就要思考很久。像是时隔多年,她自己也记不清楚。

她说那小女孩虽然做了很多坏事,其实本性不坏。她是个很爱笑的人,只是每每提到那个孩子时有些伤感,却不懊悔当初的选择。

虞俭是傻的,他只像在听陌生人的故事,又懵懵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从天上来了个疯女人,自称是那坏仙人的配偶,对女孩喊打喊杀其实那疯女人对仙人也并无感情,家族所迫罢了。只是此事让她丢尽脸面,把气都撒在女孩身上。”

说起此事时,赵寒雁的语气像是恨的,但又有些淡淡的懊恼。

她眉眼低垂,转头看了屋外的阴雨,雨丝如帘,不知几时能停。

“女孩和她斗了几轮,突然提出休战。疯女人觉得很有意思,虽然她看不起她,但也觉得这凡间的女子倒有一番胆识。”

赵寒雁反倒像是怀念起来,恍如隔世,不记得当时自己为何要那样想那样做。

她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听着雨声,看着虞俭的神色更复杂了许多。

“她们在游舫上共饮三天,尝遍了人间的美食,你听过琵琶吗?很有意思,和我们这里的乐曲不一样,只是吵得并不叫人厌恶。”

赵寒雁听惯了安宁的琴音,乍一听琵琶铮铮,和那叫罗朱的女子一样,却并不叫她厌烦。

赵寒雁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

外面雨势渐大,已成瓢泼。

雨声哗啦,她觉得胸口有些闷,深呼吸几下。

这时她眼睛有些红了,咳嗽许多声,连肺都像要咳出来,过了很久才继续道。

“我们聊了很多,还说有机会带她来西洲。那时罗朱身子不好,我给她留了益灵草。”

“我本来想杀她,凡人蝼蚁我见得多了,只是没人像她那样,不怕我、不怕仙人。”

赵寒雁眼神空荡着,像是陷入何等回忆,她连代称也不说了,想着那个秦淮河边爱笑的女子。

她说一句话,就要休息很久,胸口闷着作疼,像有什么要骤然生长,然后钻出。

虞俭感受到母亲的情绪,沉默着,也替那叫罗朱的女子难过起来。他吸吸鼻子,想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母亲却看着他,目光黯淡的,忽然笑了。

那笑容姹如殷红,不是平时的母亲,却像是人间一朵遍寻富贵的芍药花。

母亲的眼里藏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凄切的、内敛的,虞俭只觉得母亲透过他,在看向他人。

“乖孩子,你不是说渴了吗?”

赵寒雁温柔地笑着,她从前从不这样和虞俭说话,她倒了杯茶水,暖呼呼地冒着热气。天上倾盆大雨,如罩着朦胧的镜子,天昏地暗,叫人再也看不清窗外的春景。

大雨潇潇,乱花卷席,了了春红。

虞俭不疑有他,将茶水一饮而尽。

苦的,茶水从舌尖一直苦到胃里,他呛了几下,猛烈咳嗽起来。

母亲问他如何,茶水苦涩得舌尖发麻,他如实作答道。

赵寒雁说了句果然,随后大笑起来,她笑得太剧烈了,连肩膀也抖起来,但眼里却无半点笑意,尽是懊恼。

既然不想笑,为何要强迫自己笑出声来呢?

虞俭想问,却忽然觉得喉头发肿。

他蓦得觉得自己说不出话了,咳嗽不止,再过几息,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他呜呜觉得疼,想叫母亲,但赵寒雁不理他,对面那双眼里也看不到他。

赵寒雁疯了似的大笑,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