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下层的其实是招秀自己。

招秀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摇了摇头，对着蒹葭招手。

少女看到她的动作，茫然往前，刚靠近就被那两只柔软的手臂圈进了怀里。

一瞬间像是跌进迷梦，整个人都有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招秀抱着她，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要担心我……不要表现出来，也不要做什么……我知道要怎么做。”

蒹葭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脑子空白，心脏却鼓鼓胀胀的，像是有很多东西要流出来。

“我会活下去的。”招秀喃喃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绝不能死……”

她慢慢松开手臂，看着蒹葭的脸：“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明白吗？”

蒹葭讷讷地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红肿的眼睛看什么都带着水光，但是脸颊一点点变红，她自己就能感觉到热烈的温度。

可是不知怎的，就想要哭。

她看到招秀的眼睛，读不懂那里面蕴藏的情绪，却先受到了感染，本就红肿的眼睛倏忽就落下泪水来。

两个人对眼垂泪，许久没有说话。

“哭什么？”脚步声与话语声几乎同时灌入耳朵，招秀一抬头视野中就出现了恒忘泱的身影。

她的睫毛一颤，很快意识到他虽然回得突然，但不至于听到她们的对话，心下一定，没理会对方，顾自抬手抹去蒹葭脸上的泪迹：“下去吧。”

换作恒息营，这时候就得留意蒹葭与她的交往，搞明白她怎么会跟个侍女交心，但恒忘泱不会在意一个侍女，只是多看了一眼记住了人脸。

一直以来招秀的态度都极其冷漠，把自我封闭得极彻底，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即便是贴身侍女能叫她愿意对话的人总归不同。

恒忘泱收回视线，靠近床边：“醒得那么早？”

招秀微微后仰，避开他的手。

他也不恼，居高临下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

一张小脸绷着，没有表情都显出十足的动人，眼眶里还带着水色，眼角流露的却非仓皇凄色，而是沉静；挺直腰之后，反倒更显出身形纤薄，就像一朵纸作的花，风来都怕吹破了形可他看着她的眼睛，也有些意外那里面的光。

昏昏沉沉暗淡失色的神色固然叫人怜爱，冷静理智即便带着愤恨与恼怒的神色，却显得更加生动鲜活。

这可真是难得的清醒时刻了。

恒忘泱也没料到自己的插手会帮助她脱出恒息营构筑的囚牢，但她从里到外都是杀戮道的气息，凤凰花的香已经淬在她的骨血里，深烙的痕迹说不了慌，这种暧昧比什么都要撩拨心弦。

他轻笑了一下，一把就将人从床榻上整个儿捞起来。

毯子掉落，他索性扯过自己的披风，拦腰将她近乎光裸的腿蒙住，就这么抱着她低下头。

还没碰到她嘴唇，招秀已经抬手甩在他脸上。

愤恨的一巴掌。

脆响发出，恒忘泱若无其事，连低头的动作都没有半点受到影响，强压住她的嘴唇吻了吻才开口：“没力气吗？”

一巴掌丝毫没有留下痕迹，反倒震得她手掌生疼，这就显得另一半脸上刻意保留的巴掌印分外可笑。

纤细的指印边界分明，甚至能勾勒出她完整的手型！

以恒忘泱的体魄来说，能留下疤痕的力量绝非等闲，捅几刀都不痛不痒，更别提几巴掌。

他甚至不觉得是侮辱脸上有红印，脖子上横竖几道痕迹都是她抓挠的，而他就这么顶着这一副面貌招摇过市，甚至还洋洋得意！

“乖乖，”他低语，“我把真气散去了，不会手疼……再打几下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