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数日,终被我寻到一无人山涧,在那里暂时调息。
我刚重返人世,识海尚未清明,时常处于混沌当中,有时候,我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楚。
我的心里,时而闪现当年在天剑阁时修剑的过去,时而听到不动山上山溪的水流汩汩,时而还有当年深陷魔宗囹圄,群魔乱舞、醉生梦死的画面。可这一些,却远不如那破庙之中,婴儿的一声啼哭,对我来说,更来得摄人心魄
“我儿……!”
我一震,猛地睁开眼。却只看自己的手还扬在半空中,在我的前方,只有荒芜的树林。我的手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
我走到了小溪边上,双手掬水泼向脸,来回几次,脑子便清醒得多。
清冷月下,我坐在岸边,看着水面上映出的圆月。
我以为,所有加诸在我身上的不公,造就了我一生的苦难和漂泊。其实,我一辈子的痛苦,说到底,就只是因为四个字求而不得。
慕青峰的一生,在一开始,先是想得到他人的认可,这才拼了命地修炼。媚骨觉醒之后,我的剑修梦碎,却仍坚信这世道必会还我清白,后来遇到的人,我以为从此之后,会有人与我一起扛过风雨,没想到,苦心图谋一场,终究落得孤身一人。我吃了这么多的教训,本该认清自己,谁知又是一场阴错阳差。我拼命地想去捞住那水中的月, 非但害人害己,到最后,仍是一场空。
大能道陨,雷震四方,那一夜的事情,我还模糊地记得。至于我那以阴阳之躯、怀胎七月生下的孩子,我没有一日不想他。
我的生魂看见,贺兰芝将我的孩儿给抱走。想来,是被他给带回了天门宗去了。
我想了有几日,到底是想亲眼去看一看吾儿,想知他生死如何,想知他是否安妥,因此便顾不得再修养多些时日,等到可走动自如的时候,便动身往天都城的方向而去。
以我的步程,要去到天都城,至多需要三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我白天赶路,夜里便潜心修炼。我夺舍重生,魂体所寄,为一妖兽之内丹。当初在不动山上,靳涯和贺兰芝在秘境中偶遇。想来在那时候,他便为自己留了这一手,好在来日可东山再起。
师叔总是说,留得青山在。谁知,他到最后,竟将这条唯一的生路留给了我。
“唔。”我闷哼一声。我体内的气血翻涌,妖气源源不断地冲入气海这个妖兽想必是穷凶极恶,死了都不知有几千万年,妖丹里残存的妖力,竟还如此强盛。莫非我修炼过魔宗心法,单凭自身意念,恐怕早就被这强烈的妖气反噬成魔。
有这妖丹傍身,我虽平白长了百年的功力,却也不尽是好事。
我这身子的原主,根骨虽好,却心有邪念,我一探寻他的经脉,就知道此人平素不正经修行,反是钻营一些淫邪的旁门左道。前生,我为媚骨所扰,一旦发作,连我自身的意志都不能控制,可有的人却为了一步登天,宁可舍弃自我,流于此道。
那妖兽虽已死,妖丹却时常暗中作祟,为了让我走火入魔,每当我打坐的时候,它就会想方设法地干扰我。一如当下,我在识海中所见,尽是些肉欲横流的画面。过去的慕青峰,也曾自暴自弃,醉于其中,随心所欲,不必再去想那些痛苦的、难受的事情。
“你别以为,你用这样的法子……”我寒声道,“我就制不住你。”
我一咬牙强行压制,打算就此凌驾于它,彻底与妖丹相融。可是,就在我和它硬碰硬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青峰。”
我心神一散,功亏一篑。
一口血猛地从我的嘴里冲出,我一手撑在地上,这才没倒下去。我调戏一周天后,勉强收功。后来的一整夜,都没再合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