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做官难,但做皇子的老师比做官难十倍。不过做太子的老师就不难了,那是上辈子造孽,今生来还债。

皇上自小学习儒家经典,他很认同天地君亲师的理念,但他是皇帝,还是权利高度集中的皇帝,他认为皇权应该凌驾于一切权力之上。

皇帝是最尊贵的,那么他的孩子们也是尊贵的。皇族与臣子之间的君臣关系要放在师徒关系前面,所以先生们在教导皇子的时候说话要客客气气的,若是皇子不听劝,他们只能用板子敲伴读的手心。

先生们每天像奴才伺候主子似的教书,伴读们也是惨,若是家世好,先生们看人下菜碟,伴读日子也好过。若是家世不好,先生管不了皇子就打伴读,伴读们经常替人挨揍。

这种教育制度的缺陷是很明显的,皇子们用功读书,全赖皇上平时管得严,一旦皇上腾不出空来,皇子们就开始撒欢了。

皇上修补漏洞的方法是处置先生,来震慑皇子,像是升级版的杀鸡儆猴。可板子没打在皇子身上,这真的有效果吗?

徐先生想到自己这些年尽心尽力服侍太子,不免觉得心寒。他便是没有功劳,难道还没有苦劳吗? 自教导太子以来,他每日站着授课,有时候还得跪着请太子背书写字。

太子是储君,本来就主意正,平常就不太听他的,这回他在众皇子面前挨了板子,身为师长的脸面都打碎了。现在太子送来了安抚的礼物,将来呢?太子不会有样学样吗?

徐先生想到这些更觉得灰心。

当时他按住陈先生的手腕用力握了握,“能教导三阿哥,这是你的运道。我教过许多皇子,三阿哥是最尊敬师长的。那时三阿哥教你骑射,我们这些同僚都开你的玩笑,说三阿哥和你颠倒过来,反要做你的老师了。现在再看,三阿哥是真为你好。

又给你请教习师傅,又把自己份例里的鸡鸭鱼肉分给你吃,去哪里找这样好的皇子呢?处处妥帖周到……” 徐先生说着说着眼眶都湿了,陈先生劝他想开点。

“你服侍着太子,自然比我们荣耀。你安心养伤,等你好了,我们结伴一起学骑射。我是跟宫里的教习学本事,如今也算出师了,大概也教得起你。不过一时挫折,你振作起来,日子还长着呢!总会越来越好的!”

陈先生想到当日的情形,心里也替徐先生难过。 三阿哥打了几个响指,喊他回魂。 陈先生眨眨眼,“哎呀!我想事情想出神了,阿哥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只是想告诉你,天气越来越热,皇上也准备着去塞外行猎。他出门必定要带上我们这些皇子阿哥,我估摸着先生也得随行北上。”

陈先生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吗?”

“当然,出门也不能耽误了读书啊!北边的风景与京城不同,草原辽阔,令人心驰神往。到时候皇上来了兴致,还得把众人叫去赏景作诗,赞颂这盛世太平。”

陈先生微微皱眉,“作诗啊……”

三阿哥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诗心诗情,明明很会读书,但写出来的诗就很烂!陈先生教他用华丽辞藻堆砌出一首诗,他都堆不出来。凡是他写诗,必定是粗俗不押韵的打油诗。

三阿哥听到他话里微妙的停顿,就猜到陈先生的心思了。

他抱着胳膊不屑道:“呵,天天说我没诗情,你哪里懂得我诗词中的妙处?大俗即是大雅,我是白居易的风格啊!路边老太太都能读懂我的诗,明白我诗词里要表达的深刻感情!”

陈先生连连点头,表演极致的敷衍,“哦哦哦,是是是……”

三阿哥冷笑,“我们身为皇子,不仅要学四书五经,我们还要学天文地理,了解宇宙浩瀚。我们还跟传教士学过洋文,我还会写洋文诗歌呢!我那么多的才华,你哪里知道!”